石洞里的死寂，浓得能溺死人。只有洞外河水不知疲倦的咆哮，一遍遍冲刷着崖壁，也冲刷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墨七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缓过气，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操……这回真是……底裤都赔干净了。”他摸索着腰间，发现酒葫芦早不知丢哪儿去了，顿时一脸肉痛，比刚才差点被蟾蜍吃了还难受。
秦守没吭声，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一点点运转那炼气四层的微末真元，像吝啬鬼数铜板一样，仔细修复着身体的损伤。每一次循环都艰难晦涩，这鬼地方的灵气，比城里还要稀薄惰性，吸一口都嫌费劲。
他分出大半心神，沉入识海。
那幽蓝的光屏还在，但暗淡得像风中残烛。
【能源储备：0.099%】（濒危）
【机体状态：重度损伤（48.5%），功能几乎全部关闭，仅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监测及储物空间（存取消耗大幅提升）。】
【核心能量回路异变度：22.3%……（缓慢持续上升）】
【警告！能源低于维持阈值！请立刻补充！否则72小时后将触发强制休眠！】
72小时。
三天。找不到能量源，机甲彻底休眠，他和一坨废铁没什么区别。在这妖兽横行的黑风山深处，离死也就不远了。
压力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这处狭窄的避难所。洞壁粗糙，布满青苔，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枯枝和不知名野兽的碎骨，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腐殖质味道。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洞壁几处不起眼的、渗出细微水珠的缝隙上。
水？
他心中一动。水下那碧水毒蟾霸占着河道，这岸上的水……
“系统，扫描洞内水源及岩壁成分。”他凝聚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下令。每一次扫描都是奢侈的消耗。
【指令收到。消耗能量0.001%……扫描中……】
【水源：普通地下水，蕴含微量矿物质，无能量反应。】
【岩壁成分：主要为花岗岩、石英……发现少量伴生‘墨晶’矿脉（极度稀薄，无开采价值）。】
果然没有奇迹。秦守心底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沉了下去。
但就在扫描即将结束的瞬间，光屏上突然跳出一行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数据波动！
【……检测到极其微弱的异常能量残留……附着于水源……属性：混沌……与储物空间内土壤同源……分析：可能为水流冲刷上游土壤携带而至……】
同源能量？来自上游？
秦守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墨七警惕地看向他。
“这水……”秦守指着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可能来自上游某个特殊的地方。”
墨七凑过来，用手指沾了点水珠，仔细感知，半晌，疑惑地摇头：“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就是普通山泉水。”
秦守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系统不会错！那微乎其微的混沌能量残留，指向性明确！
上游！那条河的上游！少年挖土的地方，混沌土壤的源头，甚至……可能与他坠落的那秘境有关！
必须去上游！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现实无情掐灭。
怎么去？外面河里蹲着一头先天巅峰的碧水毒蟾，上岸？峭壁陡滑，猿猴难攀，何况两个伤痕累累、真元耗尽的人。原路返回？侯府和幽阁的杂碎肯定还在上面拉网搜查。
真正的绝境。
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墨七看着秦守变幻不定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嗤笑一声，重新瘫回去：“别琢磨了。上游？下游？咱们现在就是瓮里的王八，能多喘口气就算赚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颓唐：“妈的，早知道这浑水这么深，当初就该直接抢了你的碎片跑路……”
秦守没理会他的牢骚，目光死死盯着那渗水的石壁缝隙，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能源！必须找到能源！哪怕一点点！
机甲……储物空间……土壤……混沌能量……
一个个关键词在脑海中碰撞。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蹦了出来！
混沌能量能不稳定爆发，也能被系统缓慢转化吸收……那如果……主动引爆一小部分土壤中的混沌能量，利用其爆发时产生的瞬间高能量，反向给机甲充电？！
就像点燃一个劣质炸弹，赌它在炸死自己前，能迸发出足够的火花！
风险极高！一旦控制不好，能量彻底失控，第一个被炸成灰的就是他自己！而且储物空间现在极不稳定，能否承受住这种内部爆破？
但不赌，就是等死！
赌了！
秦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是绝境中亮出獠牙的困兽。
他深吸一口气，对墨七道：“公子，替我护法片刻。我试试……能不能恢复点力气。”
墨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挪了挪身子，面朝洞口，算是答应了。在这种地方，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生机。
秦守闭上眼睛，全部意识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沟通着那几乎沉寂的机甲核心，以及储物空间内那堆危险的土壤。
“系统，计算方案：提取微量混沌土壤（标准：1克），在储物空间内进行可控能量引爆，利用爆发瞬间的高能量流，尝试冲击机甲能量核心，进行强制充电。计算成功率和风险。”
光屏艰难地闪烁了一下，数据流缓慢流淌。
【方案计算中……依据现有数据模型推演……】
【成功率预估：17.4%】
【风险：能量失控导致储物空间崩毁概率53.8%，波及宿主意识概率29.1%，引爆失败无收益概率23.5%。】
【警告！此方案极度危险！强烈不建议执行！】
百分之十七点四的成功率。
秦守看着那冰冷的数字，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
够了！
比起那天文数字的债务，这成功率简直高得感人！
“执行！”他毫不犹豫地下令。
【指令确认。开始提取混沌土壤（1克）……】
【构建微型能量约束力场（消耗能源0.005%）……】
【引爆准备……】
秦守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投入到一个极度危险的平衡游戏中。他能“看”到那一克微不足道的土壤被无形力场包裹，内部结构开始变得极不稳定，灰色的能量如同暴躁的雷蛇般窜动！
嗡——！
一声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沉闷的爆鸣在储物空间那狭小的维度内炸响！
灰色的混乱能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风暴，轰然释放！
【能量冲击抵达！尝试导入核心……】
【核心吸收中……不稳定能量过滤……】
【警告！能量过载！核心异变度加速：22.5%… 22.7%…】
【能源储备：0.094%… 0.102%… 0.115%… 0.088%… 波动剧烈！】
像是电压不稳的灯泡，光屏上的能源数字疯狂跳动，最终缓缓定格。
【能源储备：0.109%！】
成功了！虽然只增加了0.01%！并且核心异变度又跳了0.4%！
但成功了！
秦守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湿透了刚被真元烘干的衣背，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你怎么了？”墨七察觉到他的异常，回头问道，眉头紧锁。
“没事……”秦守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颤抖，“试了试家传的秘法，有点耗神。”
他感受着识海中那多了微弱一丝、却如同甘霖般的能源，以及光屏重新亮起的微光，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兴奋交织在一起。
这条路！走得通！
虽然风险巨大，虽然收益微薄，但确确实实能补充能源！
只要有足够的混沌土壤，他就能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把机甲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粒星火，虽然微弱，却真切地亮了起来。
他再次看向那渗水的石壁缝隙，看向洞外奔涌的河水，眼神彻底变了。
上游！必须去上游！
那里有更多的土壤，有更浓郁的混沌能量，有机会！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洞口，仔细观察着陡峭的崖壁和湍急的河流。
“喂，你干嘛？真不要命了？”墨七惊道。
“我们不能困死在这里。”秦守声音低沉却坚定，“上游，一定有出路，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回过头，看着墨七，眼神亮得惊人：“公子，想不想干票大的？”
墨七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那眼神里的疯狂和笃定，不像是一个炼气四层小修士该有的。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那玩世不恭的痞气又回到了脸上：“妈的……反正闲着也是等死。说吧，怎么搞？”
绝境中的一点点微光，往往比顺境时的太阳更能点燃人心。
虽然前路依旧遍布荆棘，深渊仍在脚下。
但至少，他们准备开始往前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