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狐圣地的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琉璃色的天穹上，星屑云团缓缓旋动，洒下永恒而柔和的清辉。
空气里浓郁到化不开的灵气，如同温暖的泉水，滋养着三位不速之客的身心。
齐云遥在沉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悠悠转醒。
后背那可怕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暖意和酥麻感。
破损的经脉正在被精纯的云狐道韵和天地灵气飞速修复。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穆心玥那双一眨不眨、盛满了担忧与复杂情绪的眼眸。
“你醒了？”
穆心玥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一直守在这里。
见她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那放松的神情又被一种更深沉的纠结所覆盖。
记忆的复苏、身份的冲击、母亲的决裂、以及眼前这人舍身相护的画面，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齐云遥挣扎着想坐起身，穆心玥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动作有些僵硬，却并未松开。
“这里……是圣地？”
齐云遥环顾四周那梦幻般的景象，感受着血脉深处传来的亲切共鸣，轻声问道。
“嗯。”
穆心玥点了点头，目光也投向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白玉宫殿群。
“我们暂时安全了。”
“顾师姑在那边调息，她伤势不轻，但此地灵气充沛，应无大碍。”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法冲淡那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巨大鸿沟。
最终，还是齐云遥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歉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玥……对不起。关于我的身份，关于碧落崖……我一直瞒着你。”
穆心玥的身体微微一僵，别开脸，声音有些发冷：
“为什么？”
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疑问和委屈。
为什么救了她又要让她忘记？
为什么明明是妖族却要潜入合欢门？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齐云遥苦笑一声，缓缓将云狐一族与合欢门的古老盟约、后来的血腥背叛、以及穆司意将云狐视为鼎炉修炼邪功的真相，尽可能简洁地道出。
这些真相，她原本打算永远埋藏，独自承受。
“……我当初救你，只是本能。”
“喂你忘尘丹，是怕你知晓我的妖族身份后，会厌恶、恐惧，甚至……报告宗门。”
“我留在合欢门，最初只是为了活下去，后来……后来则想查明真相，找到一条生路。”
她省略了最初穿越时的惶恐，只将原主的处境和自己的挣扎融合在一起，显得更加真实。
“我不敢告诉你，是怕将你卷入这漩涡，更怕……看到你厌恶我的眼神。”
穆心玥静静地听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齐云遥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危险。
母亲的冷酷、宗门的黑暗、以及齐云遥的隐瞒，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那被欺骗的恼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心疼所取代。
她想起齐云遥在宗门内的小心翼翼。
想起她在试炼中的拼命表现。
想起她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
这一切，都有了更深刻的解释。
“傻瓜……”
穆心玥的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谁……谁会厌恶你……”
她终究没能说出更柔软的话，但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和不再冰冷的语气，已然说明了一切。
齐云遥抬起头，撞进她强作镇定却难掩关切的眸子里。
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巨石，终于松动了几分。
至少，穆心玥没有推开她。
就在这时，调息完毕的顾白青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此地不宜久留。穆司意绝不会放弃，她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并攻破圣地。”
“我们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她的话将两人从微妙的情绪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顾白青看向齐云遥，神色严肃。
“云遥，你是云狐血脉，此地你应该比我们熟悉。”
“圣地之中，可有能抵御元婴修士的力量？或者……其他出路？”
齐云遥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我虽能感应到此地与我血脉相连，但关于圣地的具体信息和传承，我并不知晓。”
“或许……需要找到圣地的核心，或者守护之灵？”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那片最为恢弘、散发着最强道韵波动的宫殿群。
白狐的声音也在她识海中适时响起：
“丫头，她说得对。”
“圣地虽能暂时庇护你们，但并非绝对安全。”
“穆司意当年能背叛，定然对圣地有所了解和研究。”
“你必须尽快接受完整的传承，掌控圣地之力，否则…….”
否则，这里终将成为一座华丽的囚笼甚至坟墓。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
前路似乎有几条，但每一条都布满荆棘。
选项一，最为激进：以圣地为基础，联合所有可能残存的云狐力量，揭露穆司意的真面目，伺机反攻，夺回合欢门，彻底废除那邪恶的传承。
但这意味着正面对抗一位强大的元婴修士及其党羽，风险极大，成功率渺茫。
选项二，相对稳妥：利用圣地的资源尽快提升实力，然后寻找离开的途径，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但这等于放弃了合欢门内那些可能还被蒙蔽的、以及被迫害的弟子，也意味着云狐一族可能永无翻身之日。
选项三，则更为遥远和艰难：彻底切断与合欢门的联系，以齐云遥为核心，尝试重建云狐一族。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资源、更需要面对穆司意永无止境的追杀。
“无论如何，必须先了解圣地，恢复实力。”
穆心玥率先开口，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决断。
只是那冷静之下，多了一份沉重的担当。
“我陪你去找圣地的核心。”
她的选择，已然隐含在了话语中。
她没有说要离开，也没有说要立刻反攻，而是选择站在齐云遥身边，共同面对眼前的困境。
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齐云遥心中暖流涌动，点了点头：“好。”
顾白青也颔首道：
“正该如此。我虽实力不济，但见识尚有几分，或可帮上忙。”
“此地灵气极佳，或许也能找到治愈我旧暗伤的机缘。”
意见统一，三人稍作整理，便向着圣地核心区域的方向小心前进。
越靠近那片中央宫殿群，周围的灵气越发浓郁，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外界早已绝迹的奇花异草。
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石雕，依稀是云狐的形态，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劫难。
一路上，齐云遥体内的云狐血脉感应越发强烈，仿佛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来自圣地本身的“情绪”。
有悲伤，有沉寂，也有着一丝微弱的、对新生的期盼。
就在她们穿过一片由巨大水晶簇构成的森林时。
齐云遥忽然心有所感，猛地停下脚步，望向森林深处。
“怎么了？”
穆心玥立刻警惕地问道。
“那边……好像有什么在叫我。”
齐云遥指着水晶森林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座不起眼的、半埋在地下的祭坛。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或许就是她做出最终抉择的起点。
可是，这个祭坛会带来什么？
是传承？
是考验？
还是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