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RISd的offer,如同在俞浡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璀璨的星辰,涟漪荡漾,光芒四射。
狂喜过后,是更为具体和琐碎的准备工作——办理签证、预定机票、寻找住宿、与公司进行工作交接。
每一天都像上紧发条的时钟,忙碌而充实。
宋鹤眠是他最稳固的后方。
他动用人脉,帮俞浡联系了在罗德岛附近工作的朋友,提供了许多关于租房和当地生活的实用建议;他冷静地帮俞浡分析签证材料,确保万无一失;他甚至提前调整了自己下半年的工作重心,将一些需要长期出差的项目进行了梳理和授权,以确保在俞浡初到异国、最需要情感支持的时候,他能有更灵活的时间。
他的支持是具体而高效的,不带丝毫拖泥带水的感伤,却让俞浡在每个深夜核对行李清单、或是被繁杂手续弄得焦头烂额时,感受到一种近乎奢侈的心安。
离别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初秋,机场的出发大厅,人流如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着期待与伤感的味道。
陈刘扬和李心缘都来了。陈刘扬用力捶了一下俞浡的肩膀,眼眶有些发红,嘴上却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腔调:“臭小子,去了那边别光顾着吸收资本主义艺术精华,记得经常视频!要是敢玩失踪,看我不飞过去揪你耳朵!”
李心缘则红着眼圈,塞给俞浡一个大大的、塞满了各种零食和常用药的“爱心包裹”,哽咽着说:“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熬夜……我们都等你学成归来,闪瞎所有人的眼!”
俞浡一一应下,用力地拥抱了他们。这些吵吵闹闹、却无比真挚的友谊,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温暖底色。
最后,他走到宋鹤眠面前。
没有拥抱,没有眼泪。
宋鹤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同他们初见时的夜空,里面翻涌着无数俞浡能读懂和未能完全读懂的情绪——骄傲,不舍,信任,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名为“等待”的承诺。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用深蓝色丝绒布包裹的盒子,递给俞浡。
“路上看。”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俞浡接过,指尖触及丝绒布细腻的质感,心里微微一动。
他点了点头,将盒子小心地收进随身的背包里。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着前往纽约的旅客登机。
“我走了。”俞浡看着宋鹤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这三个字。
“嗯。”宋鹤眠应道,抬手,极其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额前并不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切顺利。”
他的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短暂地停留在俞浡的皮肤上,然后收回。
俞浡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口。
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那道目光会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坐在靠窗的机位上,飞机缓缓滑行,加速,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上云霄。
俞浡看着窗外逐渐变小、最终被云层覆盖的城市,那个他生活、工作、相爱的地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离愁,有对未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破茧成蝶般的、向着广阔天地奔赴而去的激动与坚定。
他想起宋鹤眠给他的盒子,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解开丝带,打开盒盖。
里面并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贵重物品,而是一枚精致的、被塑封保存起来的银杏书签。
叶片形态完美,色泽金黄,脉络清晰,仿佛将去年秋天故宫里那场最灿烂的金色雨,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书签下方,压着一张素白的卡片。上面是宋鹤眠那熟悉而有力的字迹,只有短短两行:
“金叶为笺,承载去岁秋光。
织梦启航,奔赴你的远方。”
没有缠绵的告别,没有沉重的承诺。只有这十六个字,如同他本人一样,冷静,克制,却蕴含着最深沉的浪漫与力量。
他将他们的美好回忆化作实物,陪伴他远行;他祝福他,去勇敢追逐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俞浡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枚金色的银杏书签,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高高扬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和卡片收好,贴放在胸口的位置。
飞机穿越云层,上方是湛蓝无垠的天空,阳光炽烈。
俞浡望向舷窗外那一片耀眼的明亮,心中一片澄澈与安然。
他知道,离别不是为了结束,而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将带着这份沉甸甸的爱与期望,在陌生的国度里,继续他的“织梦”之旅。
他会努力学习,汲取养分,让自己成长得更加挺拔,更加耀眼。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那个如同参天大树般的男人,会在他扎根的土壤里,一如既往地沉稳生长,等待着他羽翼丰满,归来栖息,或者,与他并肩,眺望更壮丽的风景。
他们的故事,从未结束。
只是翻开了新的篇章,一个关于成长、等待、与各自闪耀的篇章。
飞机划破长空,向着大洋彼岸,向着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坚定地飞去。
而那枚金色的银杏书签,在俞浡的口袋里,安静地散发着阳光的温度,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此地与远方。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