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背对着荆无命，站在书桌前。
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竟已完全收敛。
他的人明明就站在那里，身影甚至比平时更挺拔，如一杆刺破苍穹的铁枪。
可是在荆无命的感觉里，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是空的。
空空荡荡，仿佛那个人只是一个影子，一道幻象。
“你突破了！”
荆无命眼中多了一丝狂热，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上官金虹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突破后的喜悦都没有。
他淡淡道：“不错，我已经晋级大宗师！现在我们的计划成功把握更大了！”
上官金虹这次和龙啸云联手放出兴云庄有秘籍的消息，就是想要将明州的高手引来，或收服，或消灭。
荆无命沉默一阵，开口道：“大欢喜女菩萨，失约了。”
上官金虹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荆无命接着道：“我们的人沿路寻找，在城外树林中，先是发现了几具大欢喜女菩萨弟子的尸首。
后来继续搜寻，又发现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
提及“烂泥”二字，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根据收到的消息，林中土石翻飞，巨树摧折，显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听到这里，上官金虹那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透出了一缕精光。
能把宗师大圆满境界的大欢喜女菩萨打成肉泥的人，在这明州，他一个也想不出来。
大欢喜女菩萨修炼‘嚼铁大法’，肉身防御力惊人。
没突破前，就算是上官金虹也很难杀她。
小李探花李寻欢的飞刀例不虚发，但就算他能杀死大欢喜女菩萨，造成的场面却绝非如此。
天机老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不问世事。
那么，会是谁？
难道是齐乐？
念及于此，上官金虹的眼中燃起一丝兴趣。
“有点意思。”
人影一闪，上官金虹已到了门口。
“走。”
“去哪里？”
荆无命问。
“去现场看看。”
上官金虹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森然。
“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官金虹与荆无命走进这片树林时，林中已经有了一个人。
一个人，一柄剑。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一柄乌黑色的铁剑。
他站在那片狼藉的战场中央，正看着脚下的凝固的血肉陷入沉思。
游龙生说，这里有过一场大战。
郭嵩阳本不信。
这世上，能称得上“大战”的，又有几场？
看着四周翻飞的泥土、断裂的树木，以及不成人形的尸体，现在他信了。
能留下这种痕迹的人，绝非无名之辈。
他这次来金陵城本是来挑战高手的。
嵩阳铁剑，郭嵩阳。
明州兵器谱上，排名第四。
他平生所愿，便是会尽天下英雄。
他昨日已见过了李寻欢。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可李寻欢没有对他出刀。
没有出手的飞刀，胜不过他的铁剑。
所以郭嵩阳表面上赢了李寻欢。
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输了。
如果那柄飞刀出手，他现在，也已经是个死人。
剑客的骄傲让他选择了认输。
今天，郭嵩阳本想离开金陵。
只因这城中，已没有让他留恋的东西。
直到他在城门口，遇见了狼狈的游龙生。
郭家作为剑术世家和藏剑山庄素有交情，郭嵩阳自然与游龙生认识。
一番询问，游龙生语焉不详，只是说他在林中卷入了一场大战。
郭嵩阳一听就有了兴趣，问明了方向，便匆匆赶来。
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很轻的脚步声。
但还是逃不过他的耳朵，因为他是郭嵩阳。
郭嵩阳转过身，然后就看见了荆无命。
他先看见了荆无命的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的，虚无的，比深渊更寂静的眼睛。
只看这双眼，郭嵩阳就知道，这人是个无情的杀手。
一个杀人不眨眼，甚至杀人时连心都不会跳一下的绝顶高手。
然后，他看见了荆无命身后的人。
上官金虹。
郭嵩阳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看不透这个人。
如果说，李寻欢是一片深邃的大海，虽然广阔，却仍有边际。
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一片无垠的虚空。
没有边际，没有深度，甚至没有存在。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仿佛随时会与天地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这种感觉，比面对小李飞刀时，更可怕。
江湖中，能给他这种感觉，又能让荆无命这样的人跟随在侧的，只有一个人。
兵器谱排名第二，龙凤金环，上官金虹。
郭嵩阳的手，握住了他的嵩阳铁剑。
剑客的手，只有在想拔剑的时候，才会握住剑。
他没有恐惧。
剑客，可以死，但不能怕。
他来金陵城，本就是为了挑战。
李寻欢排名第三，眼前这个人排名第二。
既然遇上了，就没有退的道理。
“嵩阳铁剑，郭嵩阳，还请上官帮主赐教。”
荆无命向前踏了一步。
他的左手，已按住了剑柄。
上官金虹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退下。”
上官金虹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荆无命立刻退了回去，仿佛他从来没有动过。
上官金虹的目光，落在了郭嵩阳的身上。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挑战者，倒像是在看一件很有趣的物事。
高手，总是寂寞的。
在他突破到大宗师之后，他自信在这明州之中，已经无人是他的对手，就算是天机老人也一样。
上官金虹十多年前见过天机老人一面，知道他也是大宗师境界。
但此刻的上官金虹仍然不惧，因为他有一张谁也不知道的底牌。
高手寂寞，无敌就更寂寞。
上官金虹需要一点刺激。
一点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刺激。
“你很好。”
上官金虹点了点头，“兵器谱第四，宗师大圆满境界，正好。”
正好？正好用来做什么？
郭嵩阳没有问。
他用行动回答。
剑光一闪！
“锵”的一声龙吟，嵩阳铁剑已然出鞘！
剑一出，便不是一柄剑，而是千百道纵横交错的剑气！
森然的剑气瞬间弥漫了整片空间，风被撕裂，地上的落叶在接触到剑气的刹那，就化为了齑粉！
在上官金虹的压力下，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功力的巅峰！
比起昨日对李寻欢的那一剑威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