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晚晴的声音很轻，带着江南水乡的温软，在这山风里，却异常清晰。
“我从省里来，说是给考察队配个医生，以防万一。”
她看着远处那些忙碌的身影，眼中有一丝迷惘。
“我原本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任务，没想到……”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没想到会遇到野猪，没想到会真的在深山老林里做手术，更没想到会遇到李砚秋这样的人。
“你那本杂记，真的什么都记着？”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像山里的溪水，映着李砚秋的影子，充满了好奇。
李砚秋靠在一棵松树上，双手枕在脑后，姿态闲散。
“差不多吧。”
他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一个爱到处乱跑的先祖留下的，就喜欢把看到的、听到的东西画下来。”
林晚晴看着他，这个男人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他的沉稳，他的见识，都远超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
“找到了！”
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喜呐喊，撕破了山谷的宁静。
紧接着，是更激烈，更疯狂的呼喊。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队员，扔掉了手里的仪器，像个孩子一样又蹦又跳，眼泪顺着脸颊狂流而下。
整个考察队，都疯了。
那些平日里严谨刻板的学者，此刻扔掉了所有的矜持，和那些铁血的安保队员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他们跳着，叫着，哭着，笑着。
压抑了太久的压力和期盼，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这是一座储量巨大、品位极高、且包含多种稀有伴生金属的超大型富矿！
这个发现，足以改变国家的某个重要领域！
陈老踉跄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这位为国家奉献了一生的老人，走到李砚秋面前，嘴唇哆嗦着，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伸出那双因为常年握着地质锤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李砚秋的手。
“好同志！”
他哽咽着，声音沙哑。
“好同志啊！”
千言万语，都汇聚在了这简单的三个字里。
李砚秋能感受到老人手掌传来的剧烈颤抖，和那份滚烫的感激。
就在这时，郭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李砚秋面前，在一片欢呼声中，猛地停住脚步。
他双脚“啪”地一声并拢，身躯挺得笔直。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对着李砚秋，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响彻了整个山谷。
“李砚秋同志！”
“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你郑重道歉！”
山谷里的欢呼声，瞬间停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男人身上。
李砚秋坦然地受了他这一礼。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郭振那坚实的肩膀。
“都是为了国家。”
一句话，云淡风轻。
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郭振的心上。
郭振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看着李砚秋那双平静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和羞愧。
格局。
这就是格局。
考察队立刻通过随身携带的加密电台，向上级汇报了这一足以震动整个国家的重大发现。
电波穿越千山万水，将这个喜讯传回了京城的指挥部。
整个指挥部，为之震动。
陈老在汇报中，情绪激动，反复强调了一个名字。
“当地向导，李砚秋同志。”
“他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在等待上级进一步指示的间隙，山谷里的气氛依旧热烈。
陈老却把李砚秋，单独拉到了一旁。
他看着这个改变了一切的年轻人，神色郑重。
“砚秋同志，这次，你为国家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我会在我的报告里，为你请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关于这个矿区未来的开发，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要求？”
陈老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你们李家村，争取应得的福利。”
李砚秋知道，正戏来了。
他没有客套，也没有推辞。
因为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看着陈老，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明亮。
“陈老，感谢您的好意。”
“我确实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他没有提钱，也没有提任何个人的好处。
“我们李家村穷，穷怕了。”
“现在，这金山银山就在家门口，如果村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却摸不着，吃不到。”
李砚秋的声音很沉稳，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那村民们心里会不平衡，将来，可能会出乱子。”
陈老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看着李砚秋，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考虑的，竟然是这么深远的问题。
李砚秋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所以，我希望，未来的矿区开发，能遵循三个优先原则。”
“第一，未来矿区招工，只要是符合条件的，我们李家村的村民，必须拥有第一优先录用权。”
“第二，矿区建成后，所有的后勤物资供应，包括蔬菜、肉蛋、劳保用品等等，我们村的合作社，必须拥有第一优先供应权。”
“第三，矿区周边的所有配套设施建设，比如公路、职工宿舍、商店、学校，也必须优先考虑我们李家村。”
话音落下，山谷里只剩下风声。
陈老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李砚秋，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震惊。
他设想过李砚秋会提各种要求，要钱，要物，要荣誉。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砚秋提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套完整、长远，足以改变整个村子命运的方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个年轻人，要的不是一碗饭，他要的是能生米做饭的锅，和能种出粮食的地！
“好！”
陈老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好一个‘三优先’！”
他看着李砚秋，眼神里的欣赏，已经变成了激赏。
“砚秋同志，你的格局，你的远见，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要远！”
陈老紧紧握住李砚秋的手，郑重承诺。
“你放心！”
“这三个优先，我不仅会写进报告里，我还会亲自盯着落实！”
“谁敢在这件事上打折扣，我第一个不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