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还有什么不懂的,见兰策似站不住,可兰策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捂着胸口踉跄两步,突地又呕了一口血,“呕——”
随即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就朝着兰煜雪的方向倒去,“爹~”
兰煜雪心下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将人牢牢接住,“策儿?策儿!”
“爹,我好痛。”兰策虚弱地唤了一声,痛苦地蹙着眉,手依旧捂着胸口,脸颊上那两道鞭痕还在渗着血珠,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兰煜雪入手只觉得这具身体轻飘飘的,再看他这般模样,心头那股火与焦躁交织攀升,他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来人!叫太医!快!”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队侍卫迅速涌入院子,同时进来的,还有闻讯赶来的三仙山几人。
顾清风手指收紧,再次看向脸上带血、气息奄奄的兰策。清冷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一下,脚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迈步跟上。
一旁的林惊鸿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哎,大师兄,你等等!你不是早跟他恩断义绝了吗?他现在是死是活,跟你还有什么关系?他若死了,不正好给师父给云岛主给五师姐报了仇?”
“!!!”
“要我说四师兄也是,干嘛那么在乎兰策这冒牌货,犯了那么多错,别人报仇不是应该的吗?”
顾清风脚步猛地顿住,林惊鸿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试图维持平静的心湖。他站在原地,看着兰煜雪抱着那人匆忙奔向屋内,袖中的手死死攥紧,骨节泛白,清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剧烈挣扎与一片深沉的晦暗。
顾清风面色寒如深潭,猛地一挥袖袍,一股无形的气劲荡开,将拽着他衣袖的林惊鸿震得踉跄几步。
“大师兄你!”林惊鸿稳住身形,满脸错愕与不满,看到他的表情时又愣住。
顾清风面无表情,声音冷冽如冰,“他有错,如今已在受罚赎罪。你何必口出恶言,徒增戾气。”
林惊鸿心中不爽,梗着脖子反驳,“罚跪祠堂就算受罚了?这也太便宜他了!大师兄,你若是此刻心软,可对得起惨死的五师姐在天之灵?还有师父,你别忘了他可是钟思岳的儿子!”
她说着,又将矛头指向一旁沉默的陆不语,语气急躁,“三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关键时刻别总是装死不出声!”
陆不语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惯常的疏离与几分无奈,“我说什么?我说的话管用吗?事情已然如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没用?这都不知道?”林惊鸿气得跺脚。
“你有用,”陆不语凉凉地回敬,“你现在就冲进去,一剑把他杀了,且看四师弟让不让你动手。”
这时,那闹事的凌霜三人已被王府侍卫利落地卸了兵器,五花大绑地带走关押。兰灏站起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屋内,暗暗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急迫。
他猛地转身,也朝着幽香居屋内快步走去,他绝不能让兰策借此机会,重新博得父王的怜惜而翻身!
顾清风见兰灏行动,脚下微微一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也抬步跟了上去。陆不语见状,摇了摇头,终究还是默默随在其后。
林惊鸿叉着腰,在原地气得胸口起伏,对着他们的背影低声抱怨,“这小子!从小到大就会装柔弱、扮可怜!偏偏一个两个都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
一直握着剑,阴沉着脸站在角落的陈厌,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屋内方向,倏然转身,一言不发地就要离开。
林惊鸿见他也要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去几步,在他身后叨咕,“陈厌!你走什么呀?你不是最喜欢、最敬重师父的吗?就这样放过兰策,你能甘心?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王府,看四师兄那态度,早晚得原谅他!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好好惩罚惩罚兰策,也算是给五师姐和师父报仇了!”
陈厌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林惊鸿一眼。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危险气息,竟将林惊鸿后面所有怂恿的话都吓了回去,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你,你干嘛这样看我?”林惊鸿声音弱了下去。
陈厌却不再理会,猛地回过头,脚步更快,几乎是带着一股煞气,迅速消失在了院外的夜色中。
幽香居内
兰煜雪抱着兰策疾步走入屋内,目光扫过那张由两张旧方桌勉强拼凑而成的“床”时,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小心地将兰策放在了铺着单薄被褥的桌面上。
兰策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胸口阵阵闷痛,却强撑着伸出微颤的手,握住兰煜雪尚未完全抽离的手,声音虚弱却带着安抚,“爹,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兰煜雪微微一怔。若依着兰策从前的性子,哪怕是划破个小口子,也能嚷嚷得比旁人断腿还凄惨,定会趁机哭诉委屈,讨要补偿。如今伤得不轻,处境凄凉,反而如此懂事地反过来安慰他?
这反常的顺从,让他心头莫名地更沉了几分。他握着兰策那只指尖冰凉却又透着不正常热度的手,一时没有言语。
这时,身后传来兰灏刻意提高的声音,“父王,府医到了!让府医医治吧。”
兰煜雪回过神来,看懂兰灏的眼神,沉声道,“进来!快给他诊治!”
说着,他手上用力,近乎强硬地将自己的手从兰策掌心抽了回来。
手中一空,兰策眼底的光似乎也随之黯淡了几分,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脆弱,唇瓣翕动,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