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宗众人狼狈离去，阵法测试区域重归平静，只留下那几名天工宗弟子心有余悸的喘息声，以及玉衡子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撼。他再次深刻认识到，这位张前辈的实力，已然到了他无法揣度的境地。
张小凡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地底那座古传送阵所吸引。他挥手示意天工宗弟子继续他们的工作，不必理会下方之事，随即身形再次沉入地底，来到那古老的阵盘之上。
混沌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细细扫过每一道扭曲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如今流通的任何一种阵道体系，其结构更加原始、蛮荒，充满了某种野性而强大的力量感，与葬神山那些巨石上的刻痕，以及噬界魔巢内部某些区域的纹路，隐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是同源的风格……”张小凡心中了然。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无论是葬神山、噬界魔巢，还是眼前这座古阵，都可能属于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极其古老的文明或时代。这个时代的生灵，似乎对空间法则有着独特的理解与运用，并且……很可能与“虚无”的初次降临或某种更深层的宇宙秘密有关。
他尝试以混沌之力模拟那符文中蕴含的独特能量韵律，小心翼翼地注入阵盘核心。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启动传送，而是如同考古学家般，试图“阅读”这座古阵残留的信息。
灰色的混沌之气流淌在暗沉的阵纹之中，如同清水洗去岁月的尘埃。渐渐地，一些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与信息碎片，顺着混沌之力的回溯，反馈到张小凡的识海：
……苍茫的大地上，无数身形高大、皮肤呈青灰色或覆盖着骨甲的古老先民，正在一群身着简陋巫袍、手持骨杖的祭司带领下，围绕着类似眼前的祭坛（传送阵）进行着某种宏大的祭祀。他们祭祀的对象，并非神佛，而是天空中被撕裂的、不断渗出黑暗物质的巨大伤口（空间裂缝）！他们似乎想通过这传送阵，将某些东西送入那裂缝，或者……从裂缝另一端接引什么……
……画面破碎，切换至惨烈的战场。那些古老先民与从空间裂缝中涌出的、完全由阴影与毁灭意念构成的怪物（与虚无之潮形态类似，但更加原始）厮杀，山河崩碎，星辰陨落……
……最后，是无数先民与祭司燃烧自身血肉与灵魂，化作璀璨的光流，注入一座座类似的传送阵，将其强行关闭、封印，并将那片被污染的区域彻底从主世界割裂、放逐……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张小凡收回混沌之力，脸色凝重。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虽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历史，但已然揭示了几个关键点：这座古传送阵，属于一个曾与“虚无”（或其早期形态）爆发过毁灭性战争的古老文明；这些传送阵可能是他们对抗或利用“虚无”的关键；而这座阵法的另一端，极有可能连接着一处被封印、放逐的，属于那个古老时代的……战场碎片或者试验场！
“难怪另一端会传来虚无的气息……”张小凡喃喃自语。若真如此，那这古传送阵另一端所连接的，恐怕是一处比黑风鬼域、葬神山更加危险、更加接近“虚无”本源的绝地！但同时，那里也可能隐藏着关于那个古老文明、关于“虚无”本质的终极秘密！
这对他理解混沌，寻找化神契机，乃至最终解决虚无之患，或许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风险与机遇并存！
就在他沉思之际，神识微动，感应到营地之外，数道属于幽冥宗的隐晦气息并未远离，反而在更远处徘徊，似乎还在打着什么主意。
“冥顽不灵。”张小凡眼中寒光一闪。他本不欲多事，但若有人自寻死路，他也不介意顺手清理。
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混沌神识，如同附骨之疽，悄然附着在了那为首的鬼厉身上。他要看看，这幽冥宗，到底在搞什么鬼。
……
与此同时，距离联军大营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冰谷中，鬼厉正与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如渊似海的老者汇报。
“长老，情况就是如此。那古传送阵确实存在，但被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青衫修士占据，晚辈……晚辈不是其一合之敌。”鬼厉跪伏在地，声音带着恐惧与不甘。
那黑袍老者，正是幽冥宗此次暗中前来北境的化神期长老——幽泉老祖。他闻言，干枯的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实力深不可测？连你都看不出深浅？”幽泉老祖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看来，不是联军中那几个老家伙，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那个叫张小凡的散修了。”
“张小凡？”鬼厉一愣，他久在北地活动，对近期联军中的风云人物并不熟悉。
“一个横空出世的家伙，据传与星辰阁关系匪浅，曾在冰原前线独力击退虚无之眼，更在星辰海解决了星殒之渊的危机。”幽泉老祖语气阴沉，“若真是他，倒有些麻烦。此子实力诡异，连星衍那老家伙都对其礼让三分。”
“那……那古传送阵怎么办？宗内古籍记载，那阵法另一端，可能连通着‘万古坟场’，其中埋葬着上古大战的遗骸与失落传承，更有我幽冥道至高秘典《幽魂葬世书》的线索！”鬼厉急切道。
“《幽魂葬世书》……”幽泉老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火热，但随即压下，“硬抢是不行了。不过……或许可以借力。”
他阴冷一笑：“联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天衍宗那个玄机子，似乎对此子也颇为忌惮不满。而且，那古传送阵另一端若真是‘万古坟场’，其中凶险，岂是他一人能探索的？我们只需将消息稍稍透露，自会有人替我们出头，或可浑水摸鱼……”
鬼厉眼睛一亮：“长老英明！”
“你去，将古传送阵可能与‘万古坟场’相连的消息，悄悄透露给天衍宗的人，记住，要做得隐秘。”幽泉老祖吩咐道，“另外，让我们的人盯紧那座阵法区域，一旦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鬼厉领命，悄然退去。
冰谷中，只剩下幽泉老祖阴冷的笑声回荡：“万古坟场……《幽魂葬世书》……嘿嘿，若能得到，我幽冥宗何须再仰人鼻息！张小凡？哼，但愿你不要挡了老祖我的路……”
他们的谋划，自以为隐秘，却不知一切都被张小凡附着在鬼厉身上的那缕混沌神识听得一清二楚。
营帐中，张小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嘲。
“万古坟场？《幽魂葬世书》？原来如此。”他没想到，这古传送阵背后还牵扯到幽冥道的传承。不过，他对那什么葬世书并无兴趣，倒是那“万古坟场”，若真是上古战场碎片，其中蕴含的古老死寂之气、战魂残念，或许能进一步刺激他的混沌元神，甚至可能找到凝聚死亡、终结侧混沌道则的契机。
“想借刀杀人？浑水摸鱼？”张小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好，便看看这潭水，能引出多少牛鬼蛇神。”
他决定，暂不修复或启动这古传送阵。既然有人想打它的主意，那不妨以逸待劳。当务之急，是继续巩固修为，并密切关注联军内部的动向。他有一种预感，这看似平静的北境大营，很快就要因为这座意外出现的古阵，再起波澜。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独自应对。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也为后续可能的探索，提前扫清一些障碍。
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张小凡，已然立于风眼之中，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