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杨鸣卿回来报到后，威远支行却把张婧再次被分到了下面的区上工作，让他们夫妻两地分居，据人事科说是政策要求，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意，还好杨江滨现在很乖巧，张婧调离钦远后，她便自己一人去幼儿园上学，放学后自己回家玩，等到爸爸回家，甚至还能帮忙做一点家务。
杨鸣卿的岗位是打杂，但是一段时间下来，更多是备用，会计股业务繁忙，时不时总会有事让杨鸣卿帮忙处理一下，他现在业务水平，比去财经学院之前更加的扎实，没多久，无论银行领导高兴还是不高兴，会计股办公室里的各个会计，但凡遇到账上的各种疑难杂症，都呼叫他来处理，当然完毕之后他还是继续备用，特别是那些刚入行的年轻人，杨鸣卿三个字，几乎成为了他们工作的通关口语！
就这样，打杂的杨鸣卿似乎成为了扫地僧一样的人物，只是他是明的，扫地僧是暗的！
快到年底时，对钦远银行而言一件灾难性的事故发生了，威远支行在一次例行财务检查中，偶然发现银行的储蓄账务非常混乱，借贷双方的数字对不上，都乱了套，整个银行账目，几乎是在没有扎平的情况下运行，再顺藤摸瓜的排查下去，更加让人大吃一惊，这情况竟然是已经持续了多年！
这可是关系到钦远县人民群众资金安全的大事故，万幸的是这是在支行内部审核时发现的，要是在储户柜台端出问题时再发现，那事情就闹大了！
这下惊动了行长，吴明急火火的来到会计股，把会计股长付股长等等都叫到一起一顿训斥：“我话说到这里，这事处理不好，我的位置肯定不保，但是你们肯定会在我前面丢官！我给你们一周时间把账目整理出来，完不成统统撤职！”
卜庆华更是急火攻心，指示付股长余国民牵头，连夜把钦远支行最强的几个资深会计集中起来，成立账目清理组，再把银行会议室设置成账目清理组的临时办公室，在这里负责整个账目的清理工作，卜庆华更是要求清理组成员，这一周完不成任务不能下班，每人都把被子从家里搬到会议室打地铺，三顿饭派人送，反正就是睡醒了随时好干活，睡不着时也继续干活，没有白天黑夜，没有上班下班，直到把账目扎清为止！同时承诺完成后，给进入清理组的每个会计发高额的加班工资！
就这样胡罗卜加大棒的鞭策之下，二十四小时不到，清理组的第一个关键成果出来了：问题出在三年前，账务就是从三年前开始出的错！
卜庆华听到后急忙赶过来，“老余，真的吗？只有三年的账！”
余国民也是一个老会计了，很有信心的说道：“卜股长，这点我已经反复复核过了，问题真的就是在三年前那段时间开始的！”
说着把几个账册放在卜庆华面前，不信你也可以复查一下！
卜庆华下意识的拿起一本账册随手一翻，想想又放下，“既然这样，你们就从三年前出问题的那个时段开始查。。。等等！”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想起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就把刚放下的那个账本又拿起来，仔细看起来，终于她找到了她要看的那一页，“刘全！”她看着那页上面的签名，嘴里念了几遍，马上问道：
“老余，刘全是什么时候接手这个复核业务的？”
余国民答道：“嗯，就是三年前，曲敏被打成右派后，自然就靠边了，就由他亲自担任复核了！”刚刚回答完，余国民也是反应过来了，猛的一拍脑袋，叫人一声：“我知道了，就是。。。！”
卜庆华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是说道，“到我办公室去说！”
余国民也是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话确实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讲，二人一起回到了股长办公室。
“老余，怎么样，你明白这个账务出问题的线索了吧！”卜庆华一坐下，就急忙的问道，余国民有点欲言又止，凑近卜庆华轻轻念叨：“刘行长任复核后，就出问题了！”
卜庆华点点头说道：“他现在是副行长，我们清算工作就不要去牵连上他了，否则会把事情搞复杂，不利于清算工作的进行，你现在理一理，这两个关键环节，第一，刘全接手前，肖敏的账目是怎么做的，因为肖敏哪段时间没有出错，第二，刘全的账目问题在哪里？”
余国民理了理思绪，说道：“卜股长，你还记得吧，前几年我们不是引进了苏联的棋盘式记账方式么？”卜庆华使劲点点头，“对的，我记得，就是当时刘全还是会计股长，他主抓的项目，做的很成功，还得了资江中心支行的褒奖！”
“问题就在这里，我整理了一下前几年的账目，发现问题就出在这个棋盘式总帐，这个记账模式是当时作为苏联的先进经验引进来的，在使用初期，这个棋盘式总账确实能够简化记账工作，引进来后会计界也是一阵的好评，但是随着逐渐的推广使用，他的一些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它用的是矩阵形式记录每一笔账目，导致账页篇幅较大，前期不便于登记和保管?，后期这种记账模式的管理和维护难度又特别巨大，关键是，它对操作和维护它的会计人员的专业水平要求极高！”
说到这里，余国民看了看卜庆华一眼，卜庆华有点说道，“意思是我们刘行长。。。不我们的人专业水平有问题？”
余国民说道：“那我就直接说吧，也可能不准确哈，当年推广这个项目，有个复核的位置，非常重要，这个位置出问题，后面的账目就是错的，这也是这个记账模式管理和维护难度大的主要原因，复核就是管理，现在从前后账目的比对来看，肯定是复核那边出问题了！”
话到这份上，卜庆华终于明白了，当年她也是参与人棋盘式记账方式的推广实验的，不过她那时候只是在这个项目里担任一个小角色，那个重要的复核位置，以她的业务能力，只能仰望，开始时那个位置由杨鸣卿担任，杨鸣卿上大学后，就是肖敏担任，因为当年她是主要配合杨鸣卿那个账目端口的会计，后来杨鸣卿很多业务都放手直接交给肖敏去做了，所以杨鸣卿走后，她是最清楚整个棋盘式记账项目的人，自然就接替杨鸣卿担任了复核这个重要位置！没想到一年后，肖敏也成了右派，于是刘全只好亲自接任复核，没想到就出了问题！
找到了问题源头，卜庆华心里有了底，说道：“老余，你有把握牵头把这事理清吗？”
余国民笑笑道：“按我们行的实力，问题不大，我有把握！但是我要一个人你得同意！”
卜庆华撇撇嘴，“你不就是想要用那个肖敏吗？”说着她看了看肖敏那个方向！接着她又想了一会，眉头紧皱道：“一定要她来吗？政治上会不会有问题！”
“唉，卜股长，不用当然也可以，现在咱们两个关起门来说，你看看我们股好用的会计能手，就那么几个？而有能力清账的，包括我在内，不超过三个，其他都是小年轻，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用，搞不好越清越乱！
如果只是我们现在这几个人，要把这几年的账目彻底拨乱反正，一周时间根本不够，关键是我们既要把曲敏的记账手法搞清楚，还要查找刘全的错误点，这就不知道要搞到猴年马月了，而且还不敢保证完全正确！再说了，我们行现在能全面吃透棋盘式记账内涵的人，不超过两人！”
卜庆华好奇问道：“意思是就你和曲敏？”
余国民汗颜道：“棋盘式记账我最多算熟手，但是论行家里手，曲敏算一个，另外一个不是我，但那个人的能力却比曲敏更高！”说完他朝杨鸣卿的位置方向指了指。
卜庆华沉默了，她自己当上股长后，她基本上把精力投在了行政管理上面，银行业务你不熟可以指挥别人干，当像杨鸣卿那样既能指挥别人干，自己也能上手干，她达不到那个水平，她还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一再的把希望放在余国民身上，现在看到余国民的表态，基本就把她逼到了没有选择的境地，事已至此，她只能咬咬牙说道：“那好吧，我是会计股的第一负责人，无论储蓄账务出了问题，还是政治上出了问题，我担责，你放手去做吧！”
余国民答道：“好的，那就这么干了，卜股长，另外曲敏是我提出用的，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也会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