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那把湿透的雨伞往实验台上一放，金属边缘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喘着气。
他拧开台灯，光线斜照在伞骨裂口处，灰绿色的纤维正一寸寸往内缩，仿佛知道被人盯着，不想露脸。
“还没死？”王婆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刚买的排骨，顺带探头看了一眼，“我说老江，这玩意儿要是能自己长腿跑了，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晚加锅炖了它，还能补铁。”
“补你个头。”江小川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橡胶手套，“它要是真敢跑，我让它连渣都剩不下。”
他指尖轻轻搭上断裂面，太极劲缓缓渗入。那纤维像是受了惊，猛地一顿，随即改变蠕动方向，绕开内力路径继续修复。
“躲太阳劲？”他挑眉，“记性不错啊。”
王婆凑近：“啥意思？它认得你？”
“不是认得我，是怕我。”他收回手，拿起镊子夹起一小段纤维放进密封皿，“毒蝎的人已经学会给异能装导航了。这东西不是随便腐蚀，它是来找我的。”
王婆不吭声了，默默把排骨塞进冰箱，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检测单：“早上找了个熟人先看了眼，说是合金成分能反射特定频率能量波，跟北境那边传出来的一种护盾技术很像。”
“像就对了。”江小川冷笑，“那是我自己写的阵法。”
“那你现在是打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当年没退休，只是改行跳广场舞？”
“当然不。”他打开电脑，调出频谱模拟程序，“所以待会儿苏雨柔来了，得演一场戏。”
话音刚落，便利店外传来高跟鞋敲地的声音，节奏利落，一听就是冲着后屋来的。
门被推开一条缝，苏雨柔探身进来，一身剪裁锋利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乱，眼神却带着点藏不住的好奇：“听说你这儿出了个‘活体防护罩’？”
“没有的事。”江小川立刻换上懒洋洋的表情，手一摊，“就是普通雨伞，大妈们撑着跳操防晒用的。”
“那为什么科研组说它的共振频率和十年前北境武斗场的防御系统高度吻合？”
“巧合呗。”他耸肩，“说不定人家设计师也爱看广场舞视频呢。”
苏雨柔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从包里拿出一台便携频谱仪：“我带设备来了，现场测一下。”
“哎哟，不至于吧。”江小川往后缩了半步，“你这是要给我做体检还是给伞做尸检？”
“少贫。”她把仪器放在桌上，打开电源，“国际安保公司已经开始询价了，沙特王子想订一百把，说是用来防刺客。我不搞清楚原理，怎么定价？”
江小川叹了口气，认命似的站起身：“行吧行吧，那你得让我指导大妈们再摆一次阵。”
五分钟后，店门口空地上，三十位穿联名款雨衣的大妈整齐列队，每人撑开一把“最炫小苹果”伞。
“听好了啊姐妹们！”王婆拿着喇叭喊，“今天不是跳舞，是科学实验！动作要慢，节奏要稳，谁抢拍我扣她下周排骨份额！”
“明白！”
“开始！”
伞面旋转，阳光折射出七彩光晕，远处围观游客还以为又要搞什么新节目，纷纷举起手机拍摄。
苏雨柔启动频谱仪，屏幕上数据飞速跳动。
江小川站在队列边缘，手指在裤兜里无声画圈，太极劲随呼吸吐纳，悄然调整伞阵之间的微小间距与转速。
“奇怪……”苏雨柔皱眉，“数据波动不对。按理论值，应该出现一个尖峰脉冲，但现在波形平缓，像是……被打散了？”
“说明技术不成熟嘛。”江小川走过来，歪头看了看屏幕，“你看，这就像炒菜盐放多了，味道就变了。咱们这阵法，人一多就容易串味。”
“可刚才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一段相似波形。”她盯着他，“是你刚才动了什么手脚？”
“我能动啥？”他一脸无辜，“顶多是提醒张阿姨别转太快，她昨天扭了腰。”
苏雨柔眯起眼，还想追问，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通视频会议，对面是苏氏海外事业部负责人：“苏总，迪拜方面刚刚确认下单两百把，预付三成定金。另外，联合国维和部队后勤采购团也在联系咱们。”
“回复他们，优先供应民用市场。”她说完挂断，转身看向江小川，“我们要成立‘星伞科技’子公司，专营这项技术。”
“行啊。”他点头，“记得写上‘本产品主要用于抵御日晒、风雨及广场舞期间突发骚扰行为’。”
“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他一本正经，“毕竟谁也不想买把伞，结果被人当成武林高手追杀吧？”
苏雨柔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前台准备发布公告。
江小川回到后屋，重新盯住显微镜下的金属纤维。
它仍在动，但速度变慢了，像是能量耗尽。
他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纤维中心。
刹那间，整段纤维剧烈抽搐，表面泛起细密气泡，发出轻微“滋啦”声。
“电解反应？”他低声，“靠吸收金属离子充电？”
王婆凑过来：“所以它是在等机会，只要碰到含铁的东西，就能复活？”
“不止。”他收起样本，“它想找的是练过太阳劲的人。普通人碰了顶多锈块表链，我要是不小心沾上——它当场就能顺着血管往上爬。”
“那你还留着？”
“不留着怎么查源头？”他把密封皿放进保险柜，“赵铁柱认识的那个法医朋友，让他帮忙做个基因级溯源。我怀疑这玩意儿掺了生物酶。”
正说着，电视自动亮了。
新闻正在直播国际科技博览会现场，大屏幕上正播放“星伞科技”的宣传片，画面里大妈们旋转雨伞，彩虹光晕流转，配文写着：“来自东方的神秘防御艺术”。
镜头一转，切入监狱食堂。
龙天行坐在角落，饭盆搁在膝上，手中饭粒一颗颗排成“影手”二字。
他盯着电视里伞阵运转的画面，忽然抬手，抹乱字样，重新摆出一组棋局——黑子围困白子，中央空位恰似当年错失的一步杀招。
他盯着棋型，久久不动。
直到管教走过，踢了下桌腿：“发什么呆？吃饭！”
他低头扒了一口饭，嘴角却慢慢扬起。
便利店内，江小川关掉电视，打开冰箱拿饮料。
王婆靠在门边啃排骨：“你说他会不会看出破绽？”
“他已经看出来了。”江小川拧开瓶盖，“所以他不再找我，他在等我出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等他们把订单做到南极科考站。”他喝了口汽水，“到时候一把伞堵住企鹅窝，我看谁还信这是养生用品。”
王婆翻白眼：“你就不能正常点解决问题？”
“正常？”他笑，“我一个天天被丈母娘逼着表演劈西瓜的赘婿，谈什么正常？”
话音未落，脑中“叮”地一声响起。
【检测到您正在饮用含糖量超标饮品，建议立即进行八分钟深蹲以平衡代谢】
“我又没问你！”
【记录显示您昨夜睡眠不足六小时，且三次梦中比划太极拳起手式，已自动为您报名社区老年健身模范评选】
“你再报我就把你删了！”
【系统无法删除，但可申请转入休眠状态——条件：连续三十天不使用任何内力】
“那我宁可天天被你烦死。”
他把空瓶扔进回收箱，转身打开显微镜，重新观察那根纤维。
它静止了。
可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时，纤维末端极其缓慢地弯了一下，像是一根手指，悄悄勾住了玻璃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