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老李正举着油灯在门口打转，灯芯烧得只剩下一小截，昏黄的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见叶法善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老李“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烟锅“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火星溅了一地。
“道长！可算回来了！”他几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叶法善，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我跟老王都快把门槛踏平了，生怕你出点啥意外。”
王掌柜也从庙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水：“道长先喝点水暖暖身子，看你脸色，怕是在那边受了寒。”
叶法善接过水碗，一口气喝了大半，才将怀里的拓印和“圣饼”放在供桌上，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他们在十字庙后院设了血池，用活人精血喂养养煞阵，还说三日内就要成阵，到时候用煞气控制整个柳林镇的人。”
“啥？血池？”老李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这群挨千刀的！那李木匠……前儿还来我这儿买过艾草，说要给孙子驱蚊，咋就……”他说不下去了，眼圈红得厉害。
王掌柜脸色也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难怪！前儿张屠户来抓药，说他婆娘喝了十字教的‘圣水’，天天迷迷糊糊的，把家里准备买猪崽的银子全拿去奉献了。我当时还劝他带婆娘来看看，他非说我不懂主的荣光，现在想来，那哪是荣光，是被迷了心窍啊！”
叶法善心头一动：“圣水？你这儿有样本吗？”
王掌柜连忙点头：“有！张屠户偷偷留了点，说要是婆娘再犯糊涂，就拿来让我瞧瞧成分。我这就去取！”他转身跑进里屋，片刻后拿着个陶碗出来，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液体，呈淡黄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闻着有点像蜂蜜水，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苦涩。
叶法善将陶碗放在桌上，凝神细看。他运转师父教的“望气术”，双眼微微眯起，指尖凝起一丝真气，轻轻点在水面上。刹那间，原本看似平静的液体表面，突然浮起一层极淡的灰黑色雾气，雾气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隐隐透着一股死气。
“果然有问题。”叶法善沉声道，“这里面掺了曼陀罗花粉和蒙汗药，比例还不低。少量喝了，会让人神智昏沉，容易被暗示；若是喝得多了……”他顿了顿，看着两人凝重的眼神，“重则昏迷不醒，变成任人摆布的木偶，若是剂量再大些，直接毙命也有可能。”
他穿越前在中医馆见过曼陀罗的标本，知道这东西有剧毒，没想到这些黑袍人竟用它来害人。更让他愤怒的是，这种手段在现代的邪教里也很常见，没想到千年前的异世，竟会如此相似。
正说着，庙门突然被“砰砰”砸响，力道极大，像是要把门拆下来。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是赵老四带着哭腔的叫喊：“叶道长！叶道长您在吗？快救救我婆娘！她……她喝了那圣水，现在跟疯了似的要把房子烧了奉献给主！”
叶法善三人对视一眼，连忙打开庙门。门口的赵老四，脸上又是泪又是泥，头发乱得像鸡窝，一只鞋跑丢了，光着脚踩在泥地里，满是血痕。“道长，您快去看看吧！再晚一步，我家房子就没了！”他一把抓住叶法善的胳膊，手劲大得吓人。
“别急，我们这就去。”叶法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静，“老李，你去拿几捆艾草，王掌柜，带上清心符，咱们走。”
三人跟着赵老四往镇东跑，刚到他家巷子口，就听到一阵哭喊声。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只见赵老四的婆娘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红衣，手里举着个火把，正往柴房冲，嘴里疯疯癫癫地喊着：“主需要火焰净化！烧了这肮脏的地方！主会带我上天堂的！”
她的眼神涣散，瞳孔放大，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潮红，显然是被药物控制了神智。赵老四的儿子吓得躲在邻居怀里哭，嘴里喊着“娘别烧”，却被他娘一把推开，差点摔倒。
“翠兰！你醒醒！那是骗你的！”赵老四冲上去想夺火把，却被他婆娘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院墙上。
叶法善见状，不再犹豫。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心符，指尖蘸了点朱砂，快速在符纸上画了个“醒”字，随即运转真气，将符纸往翠兰眉心一送：“清心如水， 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 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 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 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 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 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 天地归心。 我志扬迈， 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 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 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 大道天成！醒！”
黄符在触及眉心的瞬间，突然化作一道金芒，没入翠兰体内。她浑身猛地一颤，手里的火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火星。紧接着，她捂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神渐渐从涣散变得清明，看着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火把，茫然道：“我……我这是咋了？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逼我放火……”
“你喝了他们的圣水！”赵老四冲上去，一把将她抱住，又哭又笑，“你差点把房子烧了！吓死我了！”
翠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衣，又看看周围村民异样的眼光，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马执事，他说穿红衣献祭，主会保佑咱们家五谷丰登……我就信了……”
周围的村民见状，顿时炸开了锅——
“我家老汉也喝了那圣水，最近天天说胡话，半夜起来对着十字磕头！”一个中年妇人喊道，脸上满是后怕。
“难怪我婆娘把陪嫁的银镯子都拿去奉献了，回来还说主会赐她金镯子，原来是被迷了！”
“张屠户家婆娘也是！把准备给娃治病的钱全捐了，说主能治好百病！”
叶法善走到院子中央，捡起地上的火把踩灭，然后举起王掌柜带来的那碗“圣水”，朗声道：“大家都看清楚！这不是什么圣水，是用曼陀罗和蒙汗药兑的迷药！喝了它，你们就会被十字教的人操控，拿自家的财物、甚至性命去填他们的狼窝！”
他指尖再次凝起真气，点向碗中，那层灰黑色的雾气再次浮现，这一次，院子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雾气就是药里的毒性，长期饮用，轻则疯癫，重则丧命！十字教不是来救你们的，是来害你们的！”
村民们看着那诡异的雾气，又看看清醒过来的翠兰，再想起自家被蛊惑的亲人，脸色一个个变得煞白。有人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的天……我昨天还让我娃喝了一口……”
“叶道长，那现在咋办啊？”有人焦急地问，“我家男人还在十字庙呢，说要把耕牛献出去！”
叶法善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别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被迷惑的人清醒过来。王掌柜，你那里有解曼陀罗毒的草药吗？”
王掌柜立刻点头：“有！我这就回去配药，让大家给家里人灌下去，能解一时的药性。”
“好。”叶法善点头，又对赵老四说，“你去通知镇上的人，凡是喝了圣水的，都去王掌柜的药铺领解药。另外，把今天的事传开，让大家都知道圣水的真面目！”
“哎！我这就去！”赵老四抹了把脸，转身就往外跑，脚步都带着风。
阳光渐渐爬上院墙，照在院子里惊慌失措的村民脸上。叶法善知道，这只是开始，要彻底揭穿十字教的阴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看着众人眼中重新燃起的清明，心里有了底——只要民心未散，邪祟就掀不起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