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走廊里飘着水彩颜料和消毒水的气味。温书瑶蹲在储物柜前整理琴谱，夕阳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她浅蓝色的连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老师！小航举着个铁皮火车头造型的八音盒冲进来，我舅舅来接我啦！
八音盒的漆面已经斑驳，发条转不动，只能发出咔嗒咔嗒的杂音。温书瑶接过看了看，齿轮间卡着半截蜡笔——幼儿园小朋友的创意改装。
这个要找你舅舅修？她笑着摸摸小航的脑袋。
嗯！舅舅什么都会修！男孩骄傲地挺起胸，上次还修好了我们家的老唱片机！
陆昭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梧桐树荫下，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在回复父亲发来的短信——老人家刚淘到一张黑胶唱片，催他周末回家试听。
陆先生？
清润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陆昭转身，看见温书瑶牵着小航走来，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她手里拿着那个坏掉的八音盒，铁皮火车头上还粘着干涸的颜料。
小航说您擅长修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如果不方便的话...
我看看。陆昭接过八音盒，指腹擦过锈蚀的发条。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检查他弄坏的玩具。
要去我爸爸的工厂喽！小航兴奋地拉着温书瑶的手，那里有好多的工具！
工厂后院种着几株蓝花楹，落花飘在老旧的工作台上。陆昭从工具箱里取出镊子，小心清理齿轮间的蜡笔碎屑。温书瑶注意到他专注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修剪整齐的指甲——完全不像她想象中机械师粗糙的双手。
您父亲是音乐教授？她看着工作台上摊开的琴谱。
陆昭轻轻转动发条，他总说机器和乐器原理相通。
八音盒突然发出清脆的音符，《致爱丽丝》的旋律流淌在暮色中。小航欢呼着转圈，惊起一地蓝花楹花瓣。
返程时突然下起雨。陆昭脱下外套罩在小航头上，温书瑶撑开随身带的折叠伞。
我送您回去。陆昭说。
雨幕中的车厢很安静，只有八音盒偶尔发出的一声。后视镜里，温书瑶正在教小航折纸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翻动彩纸。
右转。她突然指路，前面那栋红砖楼。
车停在琴行门口，橱窗里陈列着各式乐器。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古董钢琴，阳光穿过彩窗在上面烙下光斑。温书瑶犹豫片刻：要上来喝杯茶吗？我妈妈刚寄来不错的...
话音未落，琴行二楼传来《月光奏鸣曲》的琴声。温书瑶笑了：看来我爸又在练琴了。
阁楼茶香氤氲。温父坐在三角钢琴前，见客人来了连忙起身：书瑶带朋友来了？
陆昭怔了怔——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他大学时的音乐赏析课老师。
陆昭？温哲也认出了他，你父亲最近还好吗？上周的音乐会...
温书瑶眨眨眼，看看父亲又看看陆昭，突然笑出声：你们认识？
窗外雨声渐密，八音盒在茶几上自顾自地演奏。小航趴在窗边，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
要听个秘密吗？温哲神秘地压低声音，指向八音盒，这个是我父亲——也就是书瑶爷爷，当年用铁路上的废零件做的。
陆昭轻轻抚过铁皮火车头上的锈迹，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八音盒的调子，和父亲收藏的老唱片如此相似。
雨停了。陆昭牵着小航站在琴行门口，街灯刚刚亮起。
下周六幼儿园有音乐会。温书瑶将修好的八音盒还给小航，要来看吗？
男孩用力点头，舅舅弹钢琴可厉害了！
陆昭无奈地揉揉外甥的头发，抬头时对上温书瑶含笑的眼眸。暮色中，她耳边的蓝花楹发饰微微发亮，像是夜幕初临时的第一颗星。
回程的车上，小航抱着八音盒睡着了。陆昭打开车窗，让带着雨后清香的晚风吹进车厢。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遇到了温老师的女儿？下周带她来家里吃饭吧，你妈新学了蓝莓派。
后视镜里，琴行的灯光渐渐远去，融入城市温暖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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