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林见素屏住呼吸，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缓慢而谨慎，沙砾在脚下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倒地不起的赵老三和昏死的李瘸子之间来回扫视。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那股陌生的能量残余，刺激着他的鼻腔和某种新生的、模糊的感知。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个道理，在哪个世界都通用。
他首先靠近的是李瘸子。这个断臂的凶人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身下的血洼还在缓慢扩大。那枚击溃了赵老三的黑色钉子，就掉落在离他左手不远的地方。
林见素没有先去碰那看起来就邪门的钉子，而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李瘸子。他强忍着不适，伸手在其颈动脉探了探，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又凑近鼻端，呼吸也微不可察。
“看来是真不行了。”他心中稍定。
他的目标是李瘸子腰间那个不起眼的灰色皮囊，以及对方可能藏匿物品的怀里。刚才那道致命的乌光就是从这皮囊里射出的，这绝非凡物。
伸手，触碰到皮囊。入手是一种微凉而坚韧的皮质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李瘸子微弱的体温和一种……阴冷的能量波动？林见素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那新生的感知在起作用。
他尝试扯了扯，皮囊系得很紧。他不敢用力过猛，生怕触发什么禁制，只能用手指笨拙地解着系带。同时，他的耳朵高高竖起，时刻关注着另一边赵老三的动静。
赵老三的喘息声粗重而痛苦，似乎正全力对抗着体内的伤势和那钉子的诡异力量，暂时无暇他顾。
终于，系带解开。林见素的心跳更快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皮囊口子朝下，轻轻一抖。
“哗啦——”
几样东西掉了出来。
一小堆闪烁着微弱光泽、约指甲盖大小、呈现不规则多面体的紫色晶体。数量大概有二三十块。它们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丝，连他疲惫的身体都感到一阵莫名的舒适。
“灵石？”林见素立刻联想到了修仙小说的标配。这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和能量源。
除了灵石，还有两个小巧的玉瓶，瓶身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一个瓶子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火焰标记，另一个则刻着一滴水的形状。
另外，还有三张泛着黄光的、材质不明的纸张，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复杂的图案，透出一股不稳定的能量感。
“符箓？”林见素猜测。这应该是保命或者攻击的好东西。
最后，是一块巴掌大小、材质似玉非玉的简牍，通体淡白，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
林见素来不及细看，将这些东西，连同那个空皮囊，一股脑地塞进自己宽大的休闲服口袋里。口袋瞬间变得鼓鼓囊囊。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起身，目光转向李瘸子怀里。摸索一番，除了一些零碎的、不认识的材料外，并没有找到所谓的“地脉紫芝”。
看来，东西在赵老三那里。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枚黑色钉子，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危险，以他现在的状态，碰了很可能引火烧身。他果断放弃，转身，朝着赵老三的方向挪去。
相比于濒死的李瘸子，重伤但还清醒的赵老三，危险系数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赵老三显然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蝼蚁觊觎的惊怒和杀意。
“凡……凡人？！你想做什么？！”他声音嘶哑，试图挣扎起身，但胸口被乌光击中的地方一阵剧烈抽搐，让他又瘫软下去，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林见素停下脚步，离他还有三米远。这个距离，相对安全。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赵老三。这种平静，在这种情境下，反而显得格外诡异和令人心寒。
“滚……滚开！否则……老夫……拼着道基尽毁……也要……让你魂飞魄散！”赵老三色厉内荏地低吼，试图调动体内残余的灵力，周身再次泛起极其微弱的青光。
林见素的心脏骤然收紧。他毫不怀疑，一个修仙者临死前的反扑，绝对能轻易碾死他。
但他没有后退。
三年的抑郁，早已将他的恐惧阈值拉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连死都不怕，还怕威胁吗？
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空洞，甚至隐约有一丝……怜悯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赵老三耳中：
“前辈，你都这样了，还吓唬人，有意思吗？”
赵老三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凡人”，会是这种反应。不害怕，不跪地求饶，反而……像是在点评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这种无视，比直接的恐惧更让他感到羞辱和不安。
“你……”赵老三气急，又是一口血喷出，气息更弱了几分。
林见素趁此机会，向前逼近了一步，目光锁定在赵老三紧紧捂着的胸口位置。“地脉紫芝，还有你的东西，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或者……如果你配合，或许我能想办法让你多活一会儿？”
他开出了空头支票。在这种地方，他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救一个重伤垂死的修仙者？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语言扰乱对方的心神。
“休想！”赵老三目眦欲裂，“我乃青……青……噗！”话未说完，又是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喷出，那黑色钉子的毒性似乎极其猛烈，正在快速侵蚀他的生机。
林见素不再废话。机会稍纵即逝。
他猛地一个前冲，不是扑向赵老三，而是冲向旁边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面。几乎在他躲入石后的瞬间，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风刃，擦着石头的边缘掠过，将地面划开一道浅痕。
果然是强弩之末了。林见素心中大定。
他不再犹豫，从石头另一侧绕出，趁着赵老三因强行催动灵力而陷入更深度痛苦和僵直的瞬间，如同猎豹般窜到对方身前！
他没有去攻击，而是目标明确——一把抓向赵老三捂着的胸口！
“小辈！你敢！！”赵老三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抓林见素的手臂。
但林见素的动作更快，也更决绝。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敏捷过，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了这具身体所有的潜力。
“刺啦！”
赵老三胸前的衣袍被他粗暴地撕开！
一个略大的、绣着云纹的蓝色锦袋，和一个用某种柔软树叶包裹、散发着淡淡紫色光晕和奇异清香的物体，滚落出来。
地脉紫芝！
林见素眼睛一亮，毫不犹豫，一手抓向锦袋，一手抓向那紫芝！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紫芝的瞬间，异变陡生！
赵老三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残存的灵力，化作一道细微的血色符文，悄无声息地射向林见素的眉心！
这并非什么强大的攻击法术，而是一道极其阴损的 “怨魂标记” ！一旦被种下，在一定范围内，就会被赵老三的同门或特定法器感知到，是不死不休的追杀令！
太快了！距离太近了！
林见素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血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瞬间没入自己的额头！
一股阴冷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仿佛灵魂被泼了一盆冰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哈哈哈……蝼蚁……你……你死定了……我宗门……绝不会放过你……”赵老三发出最后一声癫狂的厉笑，随即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盯着林见素，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林见素摸了摸额头，那里没有任何伤口，但那股阴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如同附骨之疽。
他心头一沉，知道麻烦大了。
这恐怕是比眼前危机更致命的后续隐患。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迅速将蓝色锦袋和地脉紫芝塞进另一个口袋，然后毫不客气地在赵老三身上又摸索了一遍，找到了一柄断剑的剑柄部分（剑尖已毁），以及几块零散的、品质似乎比李瘸子那些更好的灵石。
做完这一切，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来不及查看收获。他最后警惕地看了一眼李瘸子的方向，确认对方依旧没有动静，然后头也不回，朝着与那两人来时空涟漪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暗紫色的天光下，他的身影在荒芜的红色砂砾地上跌跌撞撞，却异常坚定。
跑出不知道多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片战场，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他才敢停下来，靠在一块风化的巨石后大口喘息。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获得“启动资金”的短暂喜悦交织，但额头上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标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他掏出那块从李瘸子那里得到的、没有任何文字的白色玉简，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试图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精神聚焦的刹那，异变再生！
那玉简仿佛被激活，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基础吐纳诀》、《常见灵草图谱》、《紫玉星风物志（残）》、《炼器初解（碎片）》、《低阶符箓大全（部分）》……大量关于这个修仙世界的基础知识，瞬间充斥了他的意识！
“呃啊！”突如其来的信息冲击让他头痛欲裂，闷哼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他扶着石头，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冷汗。
但几秒钟后，疼痛感逐渐消退，那些信息如同被分类整理好一般，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他好像瞬间懂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以及一些最基础的修炼常识！
这玉简，竟然是一个新手大礼包？！
狂喜刚刚涌起，还未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他新生的、模糊的感知，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明显恶意的能量波动，正从远方急速靠近！
方向，赫然是他刚才逃离的战场！
被发现了？是赵老三的同门？还是被那“怨魂标记”引来的？
林见素脸色瞬间煞白，刚刚获得知识的喜悦被冰冷的危机感彻底淹没。
他猛地抬头，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只见天际尽头，一个细微的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大！
来不及了！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