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疑为同道
子夜，万籁俱寂，月隐星稀。
湖畔旧屋内，油灯已熄。洛云归与沈沧澜（本体）皆已准备停当。两人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气息内敛，如同融入夜色中的两道幽影。
洛云归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她最后一遍以神念扫过湖心岛方向。岛上的禁制波动果然如她所料，正处于一个相对薄弱的“潮汐”期，虽然依旧强横，但已出现了几个可供利用的间隙。
“时辰已到，出发。”她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是，师尊！”沈沧澜（本体）重重点头，眼中战意燃烧。他背上那柄用灰布紧紧包裹的桃木剑，此刻微微发热，传来血刃碎片兴奋的嗡鸣。
两人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出旧屋，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他们没有选择水路，而是沿着湖岸茂密的芦苇丛，借着地形的掩护，向着湖心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带着湖水的湿冷气息。越靠近湖心岛，空气中的魔气与那股古老暴戾的气息便越发浓郁，令人心悸。岛周围的水域，更是暗流汹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洛云归与沈沧澜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两道青烟，在芦苇荡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明显是人为布置的警戒法阵。他们的目标，是洛云归这几日探查出的、位于岛屿东南侧的一处禁制相对薄弱的崖壁。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预定地点，距离湖岸不足百丈的一片茂密柳林时，洛云归的眉头忽然微微一蹙，抬手示意沈沧澜停下。
“有人。”她传音道，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不远处的黑暗。
沈沧澜（本体）心中一凛，立刻收敛气息，凝神望去。只见前方柳林深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传来，若非师尊提醒，他几乎难以察觉。那波动十分隐晦，似乎在刻意压制，并且……带着一丝慌乱？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潜行靠近。
穿过几丛垂柳，眼前的景象让二人微微一愣。
只见林间一小片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围攻一方，是三个身着黑衣、面容狰狞的汉子，周身魔气翻涌，出手狠辣，正是湖心岛的魔修守卫！而被他们围攻的，则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道袍，身形略显单薄，面容清秀，此刻却满是狼狈。他手中握着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剑法灵动，显然出身正道，修为约在筑基中期左右。但他显然实战经验不足，在三个修为相仿、配合默契的魔修围攻下，已是左支右绌，道袍被划破数处，嘴角溢血，险象环生。
“小牛鼻子！敢擅闯禁地，找死！”为首一名魔修狞笑一声，手中鬼头刀带着腥风，直劈少年面门！
少年仓促举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被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
“师兄，别跟他废话，抓回去献给尊者炼魂！”另一名魔修阴笑着，从侧翼攻上。
眼看少年就要丧命刀下！
高空中，隐匿身形的洛云归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那少年的灵力波动纯正清冽，确是玄门正宗路数，只是火候尚浅。而他此刻施展的剑法，隐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与某个以阵法闻名的中型门派“青玄门”的入门剑诀有几分相似。此门派素来中立，门下弟子常下山历练。
“师尊，救不救？”沈沧澜（本体）传音问道。他虽非滥好人，但眼见正道后辈被魔修欺凌，又是恰逢其会，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况且，此人出现在此，或许并非偶然。
洛云归略一沉吟。此子修为低微，不像巡天阁或湖心岛的人，倒真像是误入此地的历练弟子。救下他，或许能问出些关于湖心岛外围的情报，而且……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考量，多一个“同道”在场，或许能让接下来的行动，多一些变数，未必是坏事。
“救。”她淡淡吐出一字。
话音未落，沈沧澜（本体）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他并未动用桃木剑，而是身形如电，直接闯入战团！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精纯的混沌剑元，快如闪电般点向那名持刀劈向少年的魔修后心！
那魔修眼看就要得手，忽觉背后恶风袭来，心中大骇，想要回身已是不及！
“噗！”
一声轻响，沈沧澜的指剑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他背心要穴之上！那魔修浑身剧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魔气瞬间溃散，软软地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另外两名魔修大惊失色，还没看清来人模样，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沈沧澜的掌风已到！
“砰砰！”
两声闷响，另外两名魔修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柳树上，筋骨断裂，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三名魔修已被解决！
那蓝袍少年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持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愕然看着突然出现、轻易解决强敌的沈沧澜（本体），又看了看他身后悄然现身、气息深不可测的洛云归（依旧作老妪打扮，但气质已然不同），连忙收剑，躬身行礼，声音还带着颤抖：“多……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他的目光在扫过洛云归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这老妪……气息好生奇怪，看似平凡，却有种令人心悸的深邃感。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招惹这些魔修？”沈沧澜（本体）沉声问道，语气带着审视。
少年不敢隐瞒，连忙答道：“晚辈青玄门弟子，道号清风，奉师命下山游历。途经此地，听闻落星湖夜景甚美，便想夜游一番，不料误入此林，撞见这几名魔修似乎在布置什么邪恶阵法，晚辈欲上前查探，却被他们发现围攻……若非两位前辈出手，晚辈今日必死无疑！”他心有余悸，语气诚恳。
青玄门？洛云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她猜测的那个门派。此派弟子下山历练是常事，误闯至此倒也说得通。
“邪恶阵法？”沈沧澜（本体）捕捉到关键词，与洛云归对视一眼。
“是！”清风连忙指向林间一处，“就在那边，他们好像在用一种黑色的晶石布置什么……”
洛云归神念一扫，果然在清风所指方向，感应到一股微弱的、与湖心岛禁制同源的能量波动，以及几块散发着阴邪气息的魔晶。看来是魔修在外围布置的预警或辅助阵法节点。
“此地凶险，非你历练之所，速速离去。”洛云归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风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他看了看湖心岛方向，犹豫道：“前辈，那些魔修在此鬼鬼祟祟，定然图谋不轨！晚辈虽修为低微，但也愿尽一份力……”
“哼，不自量力。”沈沧澜（本体）冷声道，“方才若非我们，你已成了刀下亡魂。速走，莫要碍事。”
清风被说得面红耳赤，但见两位前辈气息深沉，显然不是寻常人物，也不敢违逆，只得再次躬身：“是，晚辈遵命！多谢前辈教诲！还未请教两位前辈尊号？”
洛云归淡淡看了他一眼：“萍水相逢，不必多问。记住，今夜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清风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晚辈明白！绝不敢泄露半分！”他虽好奇两位前辈的身份，但也知趣，再次行礼后，转身施展身法，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待清风走后，沈沧澜（本体）看向师尊：“师尊，此人……”
“无足轻重。”洛云归目光重新投向近在咫尺的湖心岛崖壁，“一个小插曲罢了，或许还能帮我们吸引些许注意力。按原计划，登岛！”
两人不再耽搁，身形一闪，已来到那处选定好的崖壁之下。抬头望去，陡峭的崖壁高耸入云，上方雾气缭绕，禁制光芒若隐若现。
洛云归并指如剑，指尖灰蒙蒙的混沌剑元吞吐不定，对准崖壁上某处看似寻常的岩石缝隙，轻轻一点！
“嗡——”
一声轻微的涟漪荡开，禁制光幕显现，被剑元点中之处的光芒明显黯淡下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短暂缺口！
“走！”
两人身影如电，瞬间穿入缺口，消失在陡峭的崖壁之上。
缺口迅速弥合，仿佛什么都未发生。只有林中那三具昏迷的魔修尸体，以及残留的微弱阵法痕迹，诉说着方才短暂的冲突。
而此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名为清风的青玄门弟子，在逃离柳荫集后，于百里外的一处山岗上停下脚步，回望落星湖方向，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笑容，低声自语：
“混沌气息……还有那似曾相识的剑意……果然是他们！戏台已搭好，演员也已登场，接下来……就看这出‘瓮中捉鳖’，能否如愿了。”
他指尖弹出一缕微不可察的青光，没入夜空，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