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迅速回到绣坊，将在茶楼屋檐上听到的消息以及跟踪那些人到宅院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沈微澜。
沈微澜站在绣坊窗前，望着那几个男子走进幽深宅院。她没有动，只是轻轻将手中的账册合上，目光沉静如水。
“看来，柳若蘅的胆子比我想的大。”她低声自语。
春棠站在一旁，闻言轻声道：“小姐，咱们下一步如何行动？”
沈微澜收回视线，转身坐回案前，指节轻叩桌面，道：“继续按之前放出的风声行事，吸引那些人上钩。”
春棠点头应下，正要退下，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冬珞推门而入，面色凝重，“侯府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谢云峥连夜出府，方向是沈家。”
沈微澜眉心微蹙，心头微微一跳。
谢云峥……深夜来访？
她与他对峙多年，虽偶有交集，却从未有过私下的密谈。如今他竟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她不动声色地抬眼，问：“可查到他的具体目的？”
冬珞摇头：“只知他未带侍卫，只带了贴身亲随一人。守门的侍卫已通报管家，想来片刻后便会有人来请小姐。”
沈微澜沉吟片刻，起身整了整衣袖，淡淡道：“既是贵客临门，自然不能怠慢。”
她步履从容地往内院走去，夜风拂过鬓角，带来一丝凉意。
沈府灯火通明，前厅已备好茶点，老管家亲自迎候。
谢云峥一身玄色长袍，立于廊下，神色沉静，见她到来，微微颔首。
“这么晚还来叨扰，是我唐突。”他声音低缓，听不出情绪。
沈微澜淡然一笑：“侯爷能亲自前来，是沈家的荣幸。不知今日所为何事？”
两人在厅中落座，仆从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
谢云峥端起茶盏，略作停顿，才缓缓开口：“我今日在城东一处废弃宅院，发现柳家与外族交易的痕迹。此事非同小可，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知你一声。”
沈微澜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神色未变：“侯爷是怀疑柳家通敌？”
“不止是怀疑。”谢云峥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信，递给她，“这是我手下暗探抄录的账本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柳家与北境异族的往来，涉及大量军械、粮草，甚至还有朝廷内部官员的名字。”
沈微澜接过密信，展开细看，眸光渐沉。
果然，那些蛛丝马迹并非巧合。柳若蘅背后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她抬头看向谢云峥，语气平静：“这份密信，侯爷是从何处得来的？”
谢云峥答得坦然：“一名旧部，曾在边关任职，偶然发现柳家的暗线，追查之下，发现了这些证据。”
沈微澜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这边也有线索。冬珞近日追踪到一批可疑的货物，流向正是柳家。且这批货物中夹杂着一些毒物配方，与他们此前对我的陷害手法极为相似。”
谢云峥闻言，眉头微皱：“你是说，柳若蘅不仅意图毁你声誉，还想置你于死地？”
“不仅如此。”沈微澜目光冷冽，“她背后，恐怕还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两人一时沉默，气氛凝重。
良久，谢云峥忽然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沈微澜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我会继续调查，找出更多证据，将柳家彻底扳倒。”
谢云峥看着她，目光深邃：“若你需要支持，我可以帮你。”
沈微澜微微一怔。
她曾以为，谢云峥会始终站在她对立面，哪怕不再信任谢老夫人，也不会轻易站队。可如今他主动提出相助，显然是已经看清局势。
她轻声道：“多谢侯爷。”
谢云峥却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晟的安稳。”
沈微澜笑了笑，未再多言。
两人又商议片刻，大致拟定了后续的调查方向。沈微澜命人取来舆图，铺展在案上，与谢云峥一同分析可能的藏匿地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沈微澜抬眼，示意冬珞去查看。
片刻后，冬珞回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沈微澜神色不变，转头对谢云峥道：“秋蘅刚送来消息，锦云坊那边已有动静，似乎有人准备销毁证据。”
谢云峥点头：“我陪你走一趟。”
沈微澜略感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也好。”
两人换上便装，由后门悄悄离开沈府，直奔城东而去。
夜色如墨，街道寂静无声。
沈微澜与谢云峥并肩而行，脚步轻盈，默契十足。
她侧目看了他一眼，忽觉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那个谢云峥，竟有些不同。
他曾是高高在上的镇国侯，冷漠疏离，不近人情。如今却愿意为她涉险，共同对抗幕后黑手。
或许，他也在改变。
一路无话，直到抵达锦云坊。
作坊门口站着两名伙计，昏昏欲睡。
夏蝉早已潜伏在屋檐之上，见二人到来，轻轻打了个手势。
沈微澜会意，与谢云峥绕至后巷。
后门虚掩，屋内隐约传出翻找东西的声音。
沈微澜与谢云峥对视一眼，悄然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摇曳，一名男子正慌乱地翻找着什么，桌上散落着几封密信和账册。
那人听到动静，猛然回头，看到两人，脸色骤变，惊叫一声就要夺门而出。
谢云峥身形一闪，已挡在他面前。
男子拔刀相向，却被沈微澜袖中飞出的一枚银针击中手腕，惨呼一声，兵刃落地。
“你们是谁？”他怒吼。
沈微澜上前一步，目光冷然：“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上拿的是谁的命令？”
男子咬牙不语。
谢云峥冷冷道：“你若不说，明日便会被押入大理寺，届时，可就不只是问一句这么简单了。”
男子脸色苍白，显然知道落入他们手中已是无法脱身。
最终，他低声吐出两个字：“柳家。”
沈微澜与谢云峥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定论。
沈微澜取出一枚药丸，递给他：“服下它，你便可免受牵机引之苦。”
男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接过去吞下。
不多时，他神情恍惚，开始断断续续地说出柳家的一些秘密交易细节。
沈微澜一边听着，一边记下关键信息。
待他说完，她收起纸笔，看向谢云峥：“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谢云峥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柳家，确实不可留。”
沈微澜嘴角微扬：“那就联手吧。”
谢云峥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他终于应下。
两人带着证物返回沈府，已是深夜。
穿过回廊，谢云峥忽然驻足：“我能看看你的书房吗？”
沈微澜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请。”
书房不大，却布置雅致，书架林立，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墨香四溢。
谢云峥缓步走入，目光落在墙角一幅画像上，眼神蓦地一滞。
那是一幅男子画像，面容熟悉，正是他自己。
沈微澜察觉他的异样，轻声道：“那是我以前画的，一直没舍得丢。”
谢云峥静静看着画像，许久未语。
半晌，他低声道：“我以为，你早已忘了我。”
沈微澜垂眸，语气平静：“有些事，不是忘记，而是选择放下。”
谢云峥看着她，眼中似有波澜起伏。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独自站在雨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没有泪，只有决绝。
那时的他，未曾真正懂她。
如今再见，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温婉隐忍的女子，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对手，亦或是……盟友。
他缓缓伸出手，触碰画像一角，仿佛在触碰过往。
“如果当年我没有错信他人……”他喃喃开口。
沈微澜抬眸看他，目光清澈坚定：“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谢云峥沉默，终是收回手。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今日之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沈微澜微笑：“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