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的威慑一击,为归途扫清了障碍。
接下来数日的航行再未遭遇拦截,但众人的心情却随着海岸线的临近愈发沉重。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星槎悄然驶入一处荒僻的礁石海湾。
这里偏离主要航道,岸上是连绵的峭壁与密林,正是潜行登陆的理想地点。
“王爷,从此处向北三十里,有一个渔村,我们在那里有隐秘的联络点。”陈砚书指着漆黑的海岸线低声道,“但如今局势不明,联络点是否还在,属下不敢保证。”
萧执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与晚儿、玄诚道长、老周,带十名精锐先行登陆探查。星澜使者、陈先生,你们带着念安和其余人留守星槎,随时准备接应。”
他看向苏晚,目光中带着询问。
苏晚如今虽然苏醒,但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此番登陆探查必然艰苦。
苏晚却握紧了他的手,眼神坚定:“我必须亲眼看看。圣山之力与这片土地相连,我能感受到……某种不安的悸动。”
她的话让众人心头一凛。星澜点头道:“王妃融合了星辰本源,对天地气机的感应确实远超常人。她同去,或许能察觉到我们忽略的东西。”
萧执不再反对,只是将一件轻便的软甲递给苏晚:“穿上这个。”
夜色中,十四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星槎滑下小艇,悄无声息地划向海岸。
登上陆地的那一刻,苏晚脚下一软——不是因虚弱,而是因脚下这片土地传来的、微弱却清晰的哀鸣。
那是一种被污染、被掠夺的痛楚,通过她体内的圣山之力,直接传递到她的感知中。
“怎么了?”萧执立即扶住她。
苏晚站稳身形,脸色有些苍白:“这片土地……病了。”
玄诚道人掐指感应,面色也凝重起来:“地气紊乱,生机流失。确实有外力在侵蚀地脉。”
众人不再多言,借着夜色掩护,迅速向北方潜行。沿途所见,让每个人的心都一点点沉入谷底。
本应是鱼米丰饶的沿海地带,如今却一片凋敝。路过的第一个村庄,十室九空,仅剩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连犬吠声都听不见。
村口的井台上,甚至结了蛛网。
“去年此时,这一带还是渔船往来、炊烟袅袅的景象。”
老周曾是沿海驻军将领,对这片土地十分熟悉,此刻声音里满是痛心,“怎会荒凉至此?”
继续向北,天色渐明。
为免暴露行踪,众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山坳暂歇,同时派出两名机灵的暗卫前往渔村方向探查。
正午时分,暗卫带回的消息令人更加不安。
“王爷,渔村……还在,但完全变了样。”暗卫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村里半数房屋被拆,建起了一座黑石祭坛!剩下的村民被强迫每日早晚向祭坛跪拜,缴纳‘供奉’——不仅是鱼获,还有……还有童男童女!”
“什么?!”萧执霍然起身,眼中杀意涌动。
“属下亲眼所见,今晨就有一对渔民夫妇,因无法缴纳足够的‘供奉’,他们八岁的女儿被黑袍人从家中拖走……”暗卫的声音哽咽了,“那孩子哭喊着爹娘,那些畜生……那些畜生却说这是‘为神献身’!”
苏晚的手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祭坛是什么样子?主持者是何人?”
“祭坛约莫一丈见方,通体由一种黑色石头垒成,上面刻着扭曲的红色图案,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另一名暗卫接口道,“主持的是三个穿黑袍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其中一人手持的令牌上……刻着一个漩涡状的印记。”
漩涡印记——“墟”组织的标志!
“他们有多少人?村民可有反抗?”老周急问。
“黑袍人只有三个,但村里有十来个持刀的壮汉,看装扮像是被收编的地痞。至于反抗……”
暗卫苦笑摇头,“敢反抗的,早就被杀了挂在村口示众。剩下的人……麻木了,像行尸走肉。”
气氛凝重得几乎凝固。
仅仅是一个沿海渔村,就被渗透控制到如此地步,那内陆城镇、甚至京城,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今夜,我们去那个渔村。”萧执的声音冰冷如铁,“救人,毁坛。”
“且慢。”玄诚道人出言劝阻,“王爷,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探查,不宜过早打草惊蛇。若贸然出手,固然能救下一村百姓,却可能暴露我们的行踪,让敌人有所防备。”
苏晚却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道长说得有理,但有些事,看见了就不能不管。何况……”
她顿了顿,感受着体内圣山之力对那股邪恶气息的本能排斥:“摧毁这种祭坛,净化被污染的土地,本就是圣山守护者的职责。而且,我需要近距离观察这种祭坛的运作方式,了解他们是如何侵蚀地脉、控制人心的。”
萧执看着妻子,看到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终是点了点头:“那就今夜行动。但要周密计划,速战速决,不留痕迹。”
他迅速布置任务:玄诚道人与四名暗卫在外围警戒、切断可能的援兵和报信途径;老周带领三名暗卫解决那些持刀地痞;萧执亲自对付三个黑袍主持;苏晚则负责解救被囚孩童,并在安全后尝试净化祭坛。
“切记,若事不可为,立即撤退,不可恋战。”萧执最后叮嘱。
众人领命,各自准备。
夜幕降临,渔村的方向,隐约传来低沉而诡异的吟唱声,伴随着孩童压抑的哭泣。
那声音在海风中飘散,如同这片土地发出的痛苦呻吟。
苏晚站在山岗上,遥望渔村方向那若隐若现的黑色祭坛轮廓,手轻轻按在胸前——那里,圣山之心正散发着温热的、跃跃欲试的波动。
这片土地在呼救。
而她,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