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导演进门开始就没提事件本身，反而一直关心他有没有受伤——这态度还算体面。
没一上来就摆架子、压权威，说明对方也想好好谈。
而这一点，正是项霄乐最在意的。
他最烦那种动不动就拿身份压人的主。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也知道该怎么回应。
眼下的形势，谁都看得清。
“既然你都懂，那我也不多说了。站在我这个位置，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如果你觉得为难，就当今天我没来过，这话没出口，你当没听见也行。”
导演这话听起来软，其实也是在试探。
可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根本不需要猜。
“没错，现在的情况，没人比我更清楚。但我得提醒导演一句，接下来的路您得有心理准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和大家的立场都站得稳，可有些后果，真不是我能兜得住的。”
项霄乐一边说，一边直视对方眼睛。
他对现在的局面，理解得比谁都透。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只要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尽力。”
导演见项霄乐没直接回绝，心里顿时有了点底。
他知道，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现在这状况，他比谁都清楚后果有多严重。
“问题是，导演您打算怎么收场？外面那么多人的担心，您不可能装看不见。我可以站出来替你们说话，但我不保证他们还愿不愿意信我。我确实把他们救出来了，可那场面留下的阴影，不是一句‘没事了’就能抹掉的。他们心里会怕，会犹豫，这是人之常情。”
项霄乐这回不兜圈子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而导演态度也算诚恳，他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干脆开门见山，把话全摆在桌面上。
这种时候，谁都能理解。
“你说得对，谁都能理解。但现在的情况，咱们也没必要说太多漂亮话。换成是我，我也会担心——接下来的拍摄，还能不能让人安心？”
布莱恩特叹了口气，满脸疲惫。
道具组这回捅的篓子，他自己都快没信心收拾了。
“我相信这种意外不会再有第二次。眼下最关键的是让大家重新建立信心。只要疑虑消了，人心稳了，他们自然会回到岗位上。”
项霄乐点点头。
这思路，跟副导演一样，也跟他自己想的不谋而合。
这毕竟不是小事故，是差点出人命的大事。
好在有他及时出手，才没酿成悲剧。
至于道具组那些人，也应该意识到这事儿的分量了。项霄乐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克里斯找上门来为啥事，压根儿也没打算绕弯子。
“既然你都清楚了，那我也直说吧。这事我当然也想替大伙儿出头，可咱得讲实际啊。要是把道具组那位老师赶走，你琢磨琢磨，现在去哪儿找合适的人？根本没那么容易。”
眼下不管是场地还是各个工种，想找个顶得上的人，难如登天。
不能因为人家一回犯浑，就把人家所有功劳都抹了。
“这话没错，我也替你们两位导演考虑过。现在拍戏进度卡在这儿，真要换人，前前后后折腾个半年都不一定能缓过来。”
项霄乐说的没一句虚的。
光是磨合就得花大把时间，新来的能不能干好还两说。
谁也不敢打包票，新人就一定靠谱。
“对，这正是我想说的。你也别怪我没站你这边，我知道你昨个儿受了惊，也知道你早就发现问题，试着跟他们沟通，结果呢？人家不但不听，反过头来还污蔑你。我一听这事就火大。”
克里斯这话说得挺到位，他心里清楚项霄乐当时有多憋屈。
明明是为全组好，可从道具老师到副导演，没一个信他的。
等真出事了，项霄乐站出来扛事，别人不说感激，反倒让他去劝人息事宁人，好让影响压到最低。
这换谁心里能舒坦？
“是啊，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我昨天好心提醒，结果没人理，非要等到闹出事才明白问题多严重。”
话说到这儿，满屋子人都沉默了。
那种说不出滋味的难受劲儿，谁都懂。
谁不知道项霄乐昨个儿背了多大一口黑锅？
那些道具组的人背地里嚼舌根，连部分演员一开始都觉得他多管闲事。
大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钟头，项霄乐顶着热跟你副导演掰扯，话都说干了，愣是没劝动。
有些人本来就对他有意见，在剧组里说起他来张嘴就来。
要不是有布莱恩特压着，估计当场就得有人冷嘲热讽。
真那样，项霄乐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他没法形容那种无力感，更没法说清自己心里那股荒唐劲儿。
“我知道你委屈坏了，也知道你对这戏有多上心。这事怪我，我失职。要是我能再仔细查一遍，说不定就能躲过这一劫。”
克里斯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了下去，满脸自责。
眼下的局面，他自己也觉得窝囊透顶。
谁心里没点憋闷？这种时候，谁都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都被这事儿整得哑口无言。
项霄乐看着眼前的导演，反而生出了几分同情。
“我理解你，导演，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可谁都不是神，没法预知所有事。要是能重来，谁还会让昨天的事发生？”
毕竟他们不在现场，也没法替别人做决定，只能事后看结果。
现在最该做的，是往回找找自己的问题。
可哪怕这么想，所有人心里还是堵得慌。
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没料到，那种无力感，像一团雾，谁都甩不掉。
“唉，你说我现在能不怪自己吗？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合格的导演。”
克里斯一边说，一边低头认错，像个闯了祸不敢抬头的孩子。
这一刻，所有人都盯着他，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情绪更浓了。
谁能想到会搞成这样？简直无话可说。
“行了，导演，你别再责怪自己了。这事真不算你的错。要怪，就怪大伙儿警觉性不高，怪那几个道具组的人不上心。说到底，也只是意外罢了。没必要一个个往自己头上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