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日光渐渐斜了，像被人用指尖推了一把，慢悠悠地淌过地面，将光影拉得又细又长，在墙角折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折线。
凌怀里的李狗蛋动了动，小眉头先皱了皱，像有只细脚的小虫在眉心爬过，
接着喉咙里滚出一串含混的哼唧：“唔～嗯～啊呜～”尾音拖得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黏糊劲儿，像块被晒化的麦芽糖。
他在凌的臂弯里伸了个懒腰，胳膊先往头顶举，小拳头攥了攥又松开，指尖差点蹭到凌的下巴，随即又蜷回来，掌心揉了揉自己还蒙着水汽的眼睛。
指腹蹭过眼睑时，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颤了颤，沾着点湿润的光，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才慢慢聚焦——先是茫然地定在凌的衣领上，然后一点点挪开，最后“咯噔”一下顿住。
嘴唇吧唧了两下，似乎还在回味梦里的甜，可下一秒，那点懵懂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烟消云散。
不远处的实验室门口，缝合马桶和解剖马桶正站着。
缝合马桶的铁皮外壳上缝着密密麻麻的粗线，线结处还沾着暗红色的锈，像凝固的血痂，此刻正歪着头看他，嘴角咧开个僵硬的弧度，铁皮关节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解剖马桶手里的金属托盘边缘泛着冷光，上面放着的手术刀闪着寒芒，刀刃映着走廊的灯光，晃得人眼晕，他的“脸”上嵌着两枚灯泡似的眼睛，此刻正亮得刺眼，也算作一种“笑”。
“啊！！！！不要过来呀！！！！＞人＜”李狗蛋的尖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颤音刺破了走廊的安静，回音在墙壁间撞了撞，又落回耳边。
他猛地往凌怀里缩，小手死死抓住凌胸前的衣襟，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都沁出了细汗，布料被揪出深深的褶皱，几乎要被扯破。
身体像只受惊的小兽，一个劲儿往凌的怀里蹭，后背紧紧贴着凌的手臂，肩胛骨抵得凌的胳膊微微发疼，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凌的身体里，隔绝那些让他害怕的存在。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一抽一抽的，鼻尖翕动着，带着哭腔的抽气声像漏了风的风箱。
凌低头看了看怀里抖得像筛糠的小家伙，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后背的衣料，
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毛茸茸的头顶，指腹顺着发丝慢慢揉着，从发旋滑到耳后。
那动作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去，像春日里晒暖的棉絮，一点点熨帖着李狗蛋发颤的神经。
“吼？大人？”缝合马桶发出含混的声响，铁皮摩擦的“咯吱”声里带着困惑。
他歪头的幅度更大了，缝合线牵扯着外壳，发出“嘶啦”的轻响，像是布料被扯到极致的声音。
他不明白李狗蛋为什么是这副表情——他想再靠近些看看，脚刚往前挪了半步，铁皮靴子在地面蹭出“吱呀”的声响，
却想起李狗蛋刚才的尖叫，又硬生生顿住，关节处“咔哒”一声卡住，显得有些无措，眼睛里的红光也暗了暗。
幽灵人型马桶不知何时飘到了旁边，黑雾里的光点闪了闪，像被风吹动的火星，带着点护犊子的凶：“你们俩别杵在这儿吓人！没看见小指挥官怕得浑身发抖吗？”
它往李狗蛋身前飘了飘，半透明的身体像块挡箭牌，虽然挡不住什么，却透着明显的维护，边缘的黑雾还微微翻涌了两下，像在示威。
凌没说话，只是抱着李狗蛋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缝合马桶和解剖马桶的视线，同时揉着李狗蛋头顶的手没停，
指腹偶尔蹭过他发烫的耳垂。怀里的小家伙渐渐不抖了，可抓着衣襟的手还没松开，指节依旧泛白，
只是哭声小了些，变成压抑的抽噎，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凌的手腕上，带着点咸涩的湿意，像雨滴落在手背上，却烫得人心里发紧。
缝合马桶依旧歪着头，铁皮眼睛里的红光闪了闪，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的状况，关节转动时“咔哒”声更轻了，像是怕再吓到人。
解剖马桶默默把托盘往身后藏了藏，手术刀的寒光被挡住了，可那两枚灯泡般的眼睛依旧亮着，只是光芒柔和了些，僵硬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措——他本想把新磨锋利的手术刀给小指挥官看看，证明自己的手艺又进步了。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亮着，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添了几分让人心里发紧的安静。
只有李狗蛋压抑的抽噎声，和缝合马桶偶尔卡顿的“咔哒”声，在空气里慢慢荡开。
解剖马桶的金属外壳微微垂下，灯泡般的眼睛的光芒暗了几分，边缘的焊点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透着明显的自责。
“抱歉，指挥官吓到你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合页在转动，带着铁皮摩擦的沙哑，每一个音节都裹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我们的样子可能确实有一些恐怖了。”
他顿了顿，机械臂上的螺丝在托盘边缘轻轻摩挲，发出“沙沙”的轻响，手术刀的寒光在灯光下闪了闪，映得他灯泡眼睛里的光斑也跟着颤了颤。
“很抱歉……”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不过……”
话锋一转，他的灯泡眼睛突然亮了些，光芒里浮出细碎的光点，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怕被拒绝似的，声音也放软了些：
“指挥官能否同意我们进行实验呢？一些生物上的小实验～”
李狗蛋还在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后背抵着凌的胳膊，带着微微的颤抖。
听到这话，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啪嗒”一声掉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的声音哽咽着，却异常坚定，像被雨水打湿的小树苗，看着柔弱却不肯弯腰：“不可以用人体实验！”
解剖马桶明显愣了一下，灯泡般的眼睛的光芒晃了晃，像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随即，光芒渐渐柔和下来，暖黄的光晕裹着点歉疚，像是松了口气般轻轻“嗯”了一声：“好的～”
他顿了顿，机械臂往回收了收，指尖的手术刀离托盘更近了些，“有猴子可以先在猴子之类的上面试一下……”
李狗蛋吸了吸鼻子，鼻尖红得发亮，用手背用力擦了擦眼泪，手背蹭过脸颊时，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他继续带着哭腔，却一字一顿地说：“要保证安全后才能找志愿者去干……”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像被堵住的风箱，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当然，”解剖马桶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像冰面融化时的轻响，机械臂轻轻将手术刀放回托盘，金属碰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会严格按照流程来，先做动物实验，反复测试安全性，绝对不会贸然用在人身上。”
缝合马桶在一旁听着，铁皮关节“咔哒咔哒”响了两声，像是在用力点头，
原本僵硬的“笑容”边缘，焊点处的锈迹似乎都淡了些，透着点柔和的意味。
李狗蛋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后颈抵着凌的手掌，能感受到那掌心传来的温热，像晒过太阳的棉花，暖得人心里发酥。
他虽然还在抽噎，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呜呜”的轻响，但眼里的恐惧像退潮般慢慢淡了，只是抓着凌衣襟的手还没完全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布料被揪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好了……别哭了……小乖乖……”凌的声音像被温水泡过的丝绸，柔柔软软地漫过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暖意。
他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拂过李狗蛋毛茸茸的头顶，顺着发丝的纹路慢慢揉着，从发旋滑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栖息的蝴蝶。
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晃动起来，幅度不大，却带着稳稳的节奏，像老式的藤编摇篮在风中轻轻摇摆，每一次起伏都熨帖着不安的神经。
李狗蛋的抽噎声渐渐低了，鼻尖还在一抽一抽的，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他把脸往凌的胸口埋得更深，湿热的呼吸透过布料渗进去，带着点咸涩的湿意。
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的玩偶……”
「那个啊！小熊是吧？给你！」系统的声音带着点雀跃的电流音，像揣了颗糖在说话。
话音刚落，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就轻轻落在李狗蛋怀里——是那只玩偶小熊。
李狗蛋的手指立刻蜷缩起来，牢牢抱住小熊，脸颊在毛茸茸的绒毛上蹭了蹭，把残余的眼泪和鼻涕都蹭在了上面。
小熊身上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混着淡淡的洗衣液味，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他捏了捏小熊圆滚滚的肚皮，那里塞着蓬松的棉絮，软得让人安心，刚才绷紧的指节终于慢慢松开了些。
凌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李狗蛋靠得更稳，晃荡的幅度又轻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一点点渗进去，像冬日里暖炉的光，一寸寸焐热微凉的皮肤。
李狗蛋抱着小熊，鼻尖蹭着凌的衣襟，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和温柔的晃动，抽噎声彻底停了。
他把小熊往怀里紧了紧，小手指勾着小熊的一只短胳膊，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像被灌了铅似的。
走廊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小片阴影，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凌的动作更轻了，晃荡的手臂像被施了魔法，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韵律。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呼吸渐渐均匀，抱着小熊的手也松了些，只是依旧紧紧依偎着，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浅浅的呼吸声，和系统偶尔发出的“滋滋”电流轻响，温柔得像一首没写完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