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查之恒应了一声，目光却有些飘远。
他想起了凌奕那双独特的重瞳，平日里总是冷静专注，只有在偶尔汇报工作、视线与他交汇时，会闪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炽热？
还有那次凌奕休整归来，向他复命时，身上似乎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星尘气息，却将一份关于斯塔尔残党活动规律的详细报告递到他手中，那看似平静的叙述下，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期待？
查之恒揉了揉眉心。
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间，从身边这些出色的雌虫眼中，看到类似的东西。连远在深空、肩负重任的凌奕，似乎也难以避免。
“告诉凌奕，”查之恒收回思绪，吩咐道，“记录证据是第一位的，保护好自己。如果情况失控，或者那帮家伙真的弄出了什么我们无法预料的东西……允许他见机行事，必要时，可以亮明身份干预。”
“亮明身份？”雷恩微微一愣。
这意味着公开悬星在此事上的立场，可能会直接与帝国军部发生冲突。
查之恒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本王圈定的地盘附近搞事，真当本王是死的？”
他虽懒，护短和领地意识却极强。凌奕现在是他罩着的虫，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负，或者他关注的星域出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雷恩明白了，躬身道：“是，殿下。”
他心中微动，殿下对凌奕的维护，似乎也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的范畴。
查之恒挥挥手，示意雷恩可以去传达了。他独自躺在榻上，望着穹顶模拟出的流云，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的……还真是……”他低声自语，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对于这份万众瞩目的逐渐适应。
而在遥远的深空，接收到新指令的凌奕，看着那句“必要时，可以亮明身份干预”，重瞳之中，仿佛有星火骤然亮起。
殿下……这是在给他撑腰，也是给了他更大的信任和权限。
他握紧了操纵杆，感受着身下战舰传来澎湃的动力。
为了这份信任，也为了那个深藏于心的目标，他必须完美地完成这次任务。
凌奕的“苍穹之眼”号彻底融入了这片背景噪音之中，所有的探测设备降至最低功耗，仅维持着对目标区域最基础的监视，如同蛰伏的猎手。
舰桥内，凌奕的重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主屏幕。
那几艘“影梭”级侦察舰已经抵达了γ-7区域外围，它们并未立刻靠近斯塔尔残党舰队能量反应最强烈的核心点，而是如同谨慎的蜘蛛，开始布设某种小型、不易察觉的监测浮标网络，像是在划定一片无形的观察区，又像是在为后续行动铺设信息通道。
“记录坐标，分析浮标型号及功能。”凌奕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舰桥内格外清晰。
他没有丝毫急躁，足够的耐心是顶级猎手的基本素养。
他要知道军部到底想看到什么，又想隐藏什么。
副官低声回应，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
自军部单方面切断常规补给后，他们与军部系统的直接数据链接就已降格至最低权限，仅限于接收最基本的全域通告。
所有深入的情报采集和分析，如今都依赖悬星提供的、性能更为优越的独立设备和凌奕自身团队的过硬技术。
某种意义上，他们现在更像是一支挂着帝国徽章、实则只为暝王一人效力的私军侦察小队。
凌奕对此并无不适，反而觉得目标前所未有的明确——他的一切行动，只为向那位殿下负责。
悬星，悦知府。
查之恒刚用完早膳，正想寻个由头溜去观星塔顶层躲清静，雷恩便捧着一叠光感文件，如同最精准的计时器般，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雷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这些是最近需要您过目的，关于边境三号资源星开采权续约、与紫晶商会下一季度能源矿石贸易细则，以及……班匠大师提交的关于扩大稀有金属采购渠道的申请。”
查之恒看着那摞文件，眼底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惫懒。
半晌后，见雷恩坚持，他叹了口气，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朝软榻走去，“拿来吧。”
看来，今天想彻底偷懒是不可能了。
雷恩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依言将文件呈上。
他知道，殿下虽然嘴上抱怨，但他认为应该承担的责任，从未真正推卸过。
他安静地立于一旁，随时准备为查之恒解释条款或提供建议。
查之恒慵懒地倚着软枕，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光幕，速度却并不慢。
他目光流转间，已捕捉到关键信息，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都直指核心。
雷恩则言简意赅地回答，两人配合默契，效率竟也不低。
处理完班匠的申请时，查之恒动作顿了顿。
看着那份详细列明了所需金属种类、数量、以及替代方案的报告，他仿佛能看到那个魁梧的工匠在熔炉前挥汗如雨、眼神炽热的模样。
他指尖在批准选项上轻轻一点，没忍住附带了一句批注：“量力而行，注意休息。”
雷恩看到这句批注，目光微动，却并未多言。
就在最后一份文件即将处理完毕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查之恒头也未抬。
进来的是墨衡。
他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比平日多了几分凝重。
“殿下，凌奕上校传来最新加密情报。”
查之恒这才抬起眼眸，那双总是带着慵懒水汽的眸子，此刻清晰了些许，“讲。”
“军部的侦察舰在γ-7区域外围布设了‘静默之眼’监测网络，这是一种高精度、具备一定隐匿性的远程观测系统。
此外，凌奕上校捕捉到一段极其短暂的、经过多重加密的定向通讯信号，虽未能完全破译，但信号源指向帝都星军部总参下属的一个特殊通讯节点。”
墨衡语速平稳，“凌奕上校判断，军部并非不知情，而是在进行一场有控制的观察，甚至可能是纵容。”
查之恒听完，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将最后一份文件批复完，随手将光幕推到一边，整个人重新陷进软榻里，仿佛刚才那个高效处理公务的王者只是个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