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未立刻告辞，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与不易察觉的痛楚，最终还是开口道：
“殿下，绛灵还有一事相求……我体内力量躁动不安，近日隐有加剧之势。返回帝都，恐需应对更多周旋，若无殿下之力稍作安抚，只怕……难以支撑太久，亦恐在关键时刻露出破绽。”
查之恒瞥了他一眼。
确实，若是普通的精神力疏导就能解决，绛灵也不会走投无路来投靠自己。他之前探查过，那股源自血脉的混乱力量如同跗骨之蛆，与绛灵的精神核心纠缠极深，寻常手段难以撼动。
“过来。”查之恒示意他走近。
绛灵依言上前，在查之恒面前站定。
查之恒伸出手指，点在他的眉心，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精神力缓缓注入，试图梳理那紊乱的力量脉络。
然而，正如所料，那股混乱之力异常顽固，查之恒的精神力虽能暂时压制，却如同水泼滚油，只能缓解片刻，无法根除，甚至隐隐有被其负面情绪沾染的趋势。
查之恒收回手，微微蹙眉。
情况比他想的还要麻烦一些。
“普通疏导，效果有限。”查之恒看着绛灵略显苍白的脸，沉吟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你的情况特殊，力量核心与情绪欲望纠缠过深。或许……需要建立更稳固、更深入的精神连接通道，才能进行有效干预，争取更长的稳定时间。”
他措辞谨慎，没有直接点明具体方式，紫珀色的眼眸移开片刻，望向窗外，耳根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除了雷恩，他尚未与任何虫有过那般亲密的精神接触，即便是出于治疗目的，提及此事也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
绛灵是何等心思剔透之虫。
他立刻捕捉到了查之恒那一闪而过的赧然以及话语中隐含的深意。
看着这位平日里慵懒淡漠、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暝王殿下，此刻竟因探讨治疗方法而流露出罕见的细微窘态，一股混合着惊讶、玩味乃至更大胆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危险的距离，身上那冷冽的松林气息隐隐传来，带着一丝挑衅般的暧昧。
“更深入的精神连接通道？”绛灵重复着查之恒的话，粉色渐变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而大胆的光芒。
他微微歪头，像是好奇，又像是故意逼问，“殿下所指的难道是像古老记载中那样，需要通过……唇齿相依、气息交融的方式，才能构筑的最直接、最不设防的精神桥梁吗？”
他话语直白，几乎撕开了那层朦胧的窗户纸，目光灼灼地盯着的查之恒，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查之恒被他这直球打得有些措手不及，紫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强自镇定，试图维持平日的冷淡：“……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你若不愿，本王……”
他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绛灵忽然动了。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眼前这难得一见的、露出破绽的暝王所蛊惑，绛灵猛地伸手，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抓住了查之恒的手腕。
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扣住了查之恒的后颈，迫使他微微低头——
然后，在查之恒惊愕的目光中，绛灵踮起脚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掠夺的气势，狠狠地吻上了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弧度的薄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查之恒完全没料到绛灵会如此大胆妄为！
他身体瞬间绷紧，属于顶级雄虫的本能几乎要立刻爆发出精神力将这冒犯者震开。
然而，就在精神力即将涌出的刹那，他感受到了。
透过那双紧贴的、带着凉意却异常柔软的唇瓣，他清晰地感知到了绛灵精神核心那毫无保留的、彻底的敞开，以及其中翻涌的、混乱不堪、濒临失控的痛苦力量。
那不是袭击，而是一种绝望的、交付一切的求助，一种……将自己最脆弱的命门，亲手奉到他面前的、扭曲的信任。
挣扎的力道骤然松懈。
查之恒闭上眼，压下心头的震动与那一丝莫名的异样，开始引导自己浩瀚的精神力，透过这被强行建立起的、最亲密的通道，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那片混乱的精神领域，强行梳理、压制、包裹那些狂暴的力量脉络。
绛灵浑身剧震，扣住查之恒后颈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能感受到那股外来力量的强大与冰冷，它不容置疑地侵入他最核心、最混乱的区域，带来一种近乎被撕裂的痛苦，却又奇异地伴随着一种长久以来未曾有过的、秩序降临般的安宁。
他闷哼一声，几乎软倒在查之恒怀里，全靠对方身上传来的、稳定而强大的气息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查之恒率先结束了这个充满意外却又必要的“治疗”。
他微微用力，推开了几乎挂在他身上的绛灵，气息有些不稳，紫珀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有愠怒，有无奈，也有一丝完成棘手任务后的疲惫。
绛灵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却因刚才的接触而显得异常红艳。
那双桃花眼中一直萦绕的、细微的躁动与不安暂时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一丝得逞后的、虚弱的笑意。
“殿下的治疗，果然……非同凡响。”他声音沙哑，带着喘息，却依旧不忘那点风流腔调。
查之恒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却带着一丝警告：“下不为例。”
他没有追究这逾越的举动，因为结果确实达到了——绛灵的精神状态暂时稳定了。
“一月之内，当可无虞。”查之恒转过身，不再看他，“去吧。帝都之事，谨慎行事。”
绛灵看着查之恒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庆幸，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打下了独属于自己印记般的隐秘满足感。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发丝，再次郑重行礼，这一次，声音低沉而清晰：
“绛灵，定不负殿下所托。”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依旧风流挺拔，左耳上那枚墨玉耳钉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
只是那步伐，比起初来时，似乎更坚定，也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底气。
查之恒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带着冷松气息的触感。
他微微蹙眉，将心中那点异样强行压下。
权宜之策，仅是权宜之策。他对自己重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