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嘴上这样说着,又腾出另一只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含情脉脉道:“将军待我这样好,我若不喜欢,岂不是太不识趣了?”
她的声音又柔又软,尾音带着刻意的甜腻,每一个字都好像带着钩子,直直往人心里钻。
萧承搂着怀里的人,看着她那双沉静,且略微挤出点秋波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下,忍了忍,终是沉下脸来,他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小骗子。”
他松开钳制她的手,将她从腿上放了下去,不再抱着她。季青妩猝不及防被放开,身子晃了晃,慌忙扶住车壁稳了稳,才又重新坐下。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缩到角落里,而是乖顺地坐在了萧承身侧,她知道萧承不会再强行禁锢她。
萧承冷眼看着她故作乖巧地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她沉静地、低眉顺眼地整理被揉皱的衣襟,看着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一片乖巧的阴影,还有再抬眼时嘴角挂着的那抹温顺的笑意,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萧承攥了攥拳头,又伸展开来。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心里莫名烦躁,语气却也是淡淡的:“停车。”
奉原反应慢了些,他向来恪守本分,没有偷听主子谈话的习惯,自然也不敢。直到车壁传来明显的叩响的震感,他才慌忙扯下耳中的棉絮,勒紧了缰绳。
马车骤然停住,车厢里季青妩饶是做好了准备,还是猛地踉跄、猝不及防地向前栽去。
就当她即将栽到地上,一只大手忽然扣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回了原位。将她扶稳前,手上的力道还又加大了几分。
季青妩不解地看他,轻轻抬手抓住按着她肩膀的手,一点点将它拉了下来。
她的力道很轻,但萧承看着她,无甚表情地任由她拉了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线。季青妩不再看他,侧过头望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侧脸。
车厢陷入沉默,连周围的景致都静了下来。
萧承的目光钉在她的侧脸上,让季青妩突然想起上次他赶她下车时也是这副模样。她忍不住转过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的眸子沉静温婉,湿润得含着些委屈,轻轻问:“我下车?”
萧承冷着的脸色在对上她秋水一样的眼睛时柔和了一分。他搭在膝上的手攥了攥,又伸展开。
他鼻腔里轻哼一声,面色依旧冷,却也扯了一下嘴角,不再看她,转而整了整衣襟,在季青妩不解的目光中突然起身下了车。
季青妩略微愣了愣,便也收回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马车继续行驶,慢悠悠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停下了。
车门被拉开。萧承去而复返,站在车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光线。他顿了顿,探身进来,在原先的位置落座,脸上恢复了些许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莫名的专注。
季青妩也是好心,怕他尴尬。她思索了片刻,轻轻问:“将军,我能去邓老头那里待一天吗?许多日子不去,课业都落下好多了。”
她语气带着些温柔,目光也是水亮温润。
萧承没有回应。
季青妩见状,纤纤玉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像猫儿般微微晃了晃。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态:“将军还不知道吧,我拜了邓老为师呢。上次南下时,将军也见到了,我手臂上的红疹总不见好,后来多亏邓老救了我的小命。”
见萧承目光转柔又转冷,她顿了顿,忙又晃了晃他的手臂,语气带上几分讨好的试探:“将军,得到邓老的信任,我也能早些拿到那药方...”
萧承终于偏过头来,目光落在她搭在自己臂上的素手上——那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又缓缓上移,对上她含着期待的眼眸。
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已是完全的平静:“不必了。”
季青妩微微一愣,手上也停止了动作:“为何?”
她声音里带着慌乱,“将军不需要药方了吗?”
萧承不再看她,目光移向了窗外,“邓老头前日突发急病,已经死了。”
他语气过分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药方也烧了。以后都不必再去了。”
季青妩耳边嗡嗡地响,满心的惶惑与不可置信。
“已经死了”这几个字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之后对方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手臂无力地从萧承臂上滑落,眉头蹙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死了?”
萧承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嘴角带上一抹浅笑:“嗯。”
“怎么会?”季青妩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眶瞬间通红,泪水在眼底摇摇欲坠,声音更是异常哽咽,“前些日子...他还说…要教我认新的药草...”
她抬眸看向萧承,却见他神色如常,眼底是一片淡漠,看不出半点破绽。
“突发心疾。”萧承淡淡道,见她哭了,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笑意更深,甚至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发现时,已经晚了。”
季青妩低下头,任由眼泪滑落。邓老头救过她的命,教她识药草,教她调节自己的坏情绪,给她做爱吃的,给她遮阳的衣物……那个总板着脸的老头,早已成了她的亲人,怎么就…死了?
“你很失望?”萧承一直在旁注视着她,见她漂亮的脸上满是阴云,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季青妩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进掌心,纤细的肩膀随着微微颤抖。
萧承盯着她柔弱的身影,眸中暗潮翻涌。他定定看着她,后又转向窗外,最终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