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玉佩,是她父亲温国昌的贴身之物,是当年母亲尚未嫁入温家时,请玉雕师傅打造的定情信物。
玉佩上没有复杂的纹样,只简单刻了“安澜”二字,正是她母亲的名字。
父亲当年拿到玉佩时,攥在手里摩挲了整整一夜,后来更是日夜佩戴,连洗澡都不肯摘下。
只是感情这东西,向来不由人。
在温知予十五岁那年,父母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
从最初的沉默冷战到后来的争吵不休。
曾经的温情被柴米油盐与性格不合磨得一干二净。
温知予一直以为,那份感情早已随着分离烟消云散。
可她后来才知道,父亲自始至终都把那枚玉佩戴在身上。
她身死变成鬼以后,曾经偷偷回侜山看望过父亲。
看到父亲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喝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玉佩,眼神空洞,连酒杯里的酒洒出来都未察觉。
她那时才明白,父亲和母亲之间,或许不是不爱,而是爱到了尽头,只剩下无法言说的遗憾与牵挂。
他们分开,不是因为谁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只是性格里的棱角终究无法磨合,生活的琐碎耗尽了所有耐心。
可那枚玉佩承载的,是他们曾经毫无保留的真心。
是父亲对青春岁月的执念,也是他对未能圆满的家庭的愧疚。
哪怕后来再婚,哪怕身边有了新的家人,这枚玉佩依旧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是他对过去最温柔的念想。
这么多年,无论境遇如何,父亲从未让这枚玉佩离开过自己。
可如今,这块玉佩却出现在这深海的岩石上,而父亲的气息,却早已溃散。
汪晓感受到温知予骤然爆发的情绪,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他能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悲痛,那是失去至亲的绝望,是被彻底撕碎念想的愤怒。
温知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是我父亲随身佩戴的玉佩。他从来不会摘下它,从来不会……”
汪晓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别急,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温知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仔细倾听着三道渊族的交谈。
“那人类的生魂真是美味,蕴含的生机比我平时吃的浮游生物强多了。”虾妖挥舞着巨大的虾钳,语气贪婪地说道。
蟹妖附和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是啊是啊,而且那人类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生魂同样精纯。可惜那个女人的生魂被八爪大人抢去了,不然我们也能分一杯羹。”
鲨妖说道,“谁让我们实力不如八爪大人呢。不过能得到这枚玉佩当战利品,也算是不错了。”
听到这里,温知予再也忍不住,周身鬼气骤然爆发,如同出鞘的利剑般朝着三道渊族冲去。
她眼神中充满了滔天的杀意,口中厉声喝道:“畜生!拿命来!”
三个渊族大惊失色,没想到竟然有人潜入这里,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来不及反应,便被温知予的鬼气笼罩。
温知予的速度快如闪电,清透的鬼气化作三道凌厉的剑气,瞬间便刺穿了三道渊族的妖魂。
“噗噗噗!”
三声闷响,虾妖、蟹妖与鲨妖的妖魂瞬间溃散,化作漫天妖气消散在海水中。
温知予捡起那枚玉佩,紧紧握在手中,玉佩上残留的微弱气息让她的眼眶瞬间湿润。
她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这枚玉佩。
“父亲……”温知予低声呢喃,语气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
汪晓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节哀,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你父亲确实是被龙族或渊族所害。”
温知予抬起头,眼底的悲痛化为坚定的杀意,她紧紧握着玉佩,声音冰冷:“深海龙族,渊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下,她周身鬼气再次暴涨,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断龙峡的深处,疾驰而去。
墨色海水沉甸甸压着深海,温知予的身影如一道黑色飓风,在水中劈开通路。
她周身没有具象化的武器,甚至没多余动作,仅周身散逸的威压,便让沿途海水自动退避,形成真空。
那是抵达鬼帅级境界后,本身自带的威慑,足以让低阶生灵魂飞魄散。
她的眼瞳是纯粹的猩红,没有丝毫焦点,只有翻涌的怒火在灼烧。
父亲温国昌的面容,渊族谈论生魂时贪婪的语气,在脑海中反复冲撞,每一次回响都让她的威压更盛。
“畜生……”她喉咙里溢出破碎的低语,声音不高,却带着魂体震荡的穿透力。
周围海水随之剧烈波动,珊瑚礁应声碎裂。
想到父亲被这些渊族撕咬,想到那枚日夜不离身的玉佩被当作战利品丢弃,她的怒意便如海啸般席卷,威压陡然暴涨。
前方一群来不及退避的小型渊族,瞬间被无形的鬼气碾成齑粉,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彻底消散。
汪晓紧随其后,同样将鬼气铺开,恰好护住温知予的后路。
他能清晰感受到,温知予的魂压已经失控。
那是极致悲痛催生的能量,看似无坚不摧,实则让她身后完全暴露。
这些被称为渊族的妖族,本就擅长藏匿在泥沙、珊瑚礁后,此刻见温知予只顾前冲,纷纷找准时机发难。
“小心身后!”汪晓话音未落,海底泥沙猛地隆起,一只浑身覆盖着暗褐色硬壳的渊族骤然窜出。
形似巨型土拨鼠,却长着数十根如同钢针的触须,触须顶端闪烁着幽绿毒光,朝着温知予后心缠去。
这是渊族中的深海鼠种,最擅长潜伏偷袭,触须上的毒液能腐蚀魂体。
但不等触须靠近,汪晓周身的魂压已然凝聚。
他甚至没回头,只是意念一动,那片区域的海水瞬间凝固成冰。
深海鼠种的触须被冻在其中,紧接着,无形的压力猛然收缩,硬壳与触须一同碎裂,妖魂在魂压的碾压下化为青烟。
汪晓的动作轻描淡写,目光却始终锁定温知予的背影,警惕着四面八方的隐患。
温知予对身后的凶险毫无察觉,甚至没听到汪晓的提醒。
复仇的执念已经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父亲的死,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的魂压如同实质的风暴,所过之处,海水沸腾般翻滚。
那些挡在前方的渊族,无论体型大小,皆在这股威压下俱灭。
就在这时,前方海域突然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渊族聚集而来。
有体型如鲸鱼般庞大的巨鲸种,腹部鼓起;有长着数十只眼睛的多眼种,目光所及之处,海水泛起诡异的涟漪;还有成群结队的针鱼种,身体细长如箭,密密麻麻朝着温知予射来。
温知予面无表情,奔势未停。
在巨鲸种即将喷出妖力的瞬间,她周身魂压骤然下沉,如同无形的山峦狠狠砸下。
巨鲸种庞大的身躯瞬间停滞在水中,腹部鼓起的妖力被硬生生压回体内。
紧接着,骨骼碎裂的声响在海水中传开,身体从内部坍塌,庞大的尸体缓缓沉入海底,激起漫天泥沙。
那些多眼种的诡异目光,刚触碰到温知予的魂压屏障,便如同冰雪遇火般消融。
多眼种发出惊恐的嘶鸣,想要后退,却被温知予无意间扩散的威压笼罩。
数十只眼睛同时爆裂,身体抽搐着化为齑粉。
而那些针鱼种,在靠近温知予三丈范围时,便被魂压搅碎,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随着海水漂流。
此时的温知予,杀戮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境界上的碾压。
不需要刻意瞄准,不需要蓄力,只要意念所至,魂压便会精准锁定目标,或碾压,或震碎,或直接湮灭妖魂。
沿途的珊瑚礁群在她的威压下成片倒塌,海底岩石化为粉末,海水被染成暗红色。
那是渊族的妖血与溃散的妖气混合的颜色,却连她的衣角都无法沾染。
“父亲……我替你报仇……”温知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冰冷刺骨。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偷偷看望父亲的那一幕:
父亲坐在窗边,手指摩挲着玉佩,眼神空洞,酒杯里的酒洒了一身都浑然不觉。
那时她才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从未消散,只是被生活磨成了遗憾。
可这些渊族,却残忍地吞噬了他的生魂,毁掉了他最后的念想。
怒火如同燃料,支撑着她的魂压不断攀升。
一只体型稍强的渊族从侧面袭来,形似蜥蜴,却长着三只头颅,每只头颅都能喷出不同属性的妖力。
火焰、冰霜、毒液同时朝着温知予袭来,形成三色交织的攻击网。
这是渊族中的三头蜥种,在族群中算得上中坚力量,寻常修士遇上都要退避三舍。
但温知予连眼神都未曾偏移。
在三色妖力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周身的魂压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火焰撞上屏障便瞬间熄灭,冰霜化为水珠,毒液则直接蒸发。
紧接着,她意念微动,三头蜥种的三只头颅同时爆开。
汪晓在身后不断清理着漏网之鱼。
一只擅长伪装的石斑种渊族,将身体贴在珊瑚礁上。
体色与礁石融为一体,趁着温知予击杀三头蜥种的间隙,试图从斜后方偷袭。
汪晓早已察觉,魂压轻轻一扫,石斑种的伪装瞬间失效。
身体在无形的力量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滩肉泥。
“知予,不要冲动,留几分心神!”汪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他能感受到,温知予的魂压虽然强盛,却在持续消耗着她的本源。
若是一直这样不计代价地爆发,迟早会伤及根本。
但温知予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不顾一切地往前冲,魂压所过之处,渊族如同割草般倒下。
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深海平原,平原上聚集着更多更强的渊族。
有长着巨大翅膀的蝠鲼种,翅膀展开如同黑云压顶,扇动时掀起滔天巨浪。
有浑身覆盖着金属光泽鳞片的铁甲种,鳞片反射着幽光,显然防御极强。
还有几只体型与巨鲸种不相上下的章鱼种,触手如同长鞭,在海水中肆意挥舞。
每一根触手上都布满了吸盘,散发着腐蚀气息。
温知予看到这一幕,眼底的猩红更甚。
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渊族群冲去。
蝠鲼种率先发动攻击,巨大的翅膀扇动,无数道水刃朝着她射来。
温知予的魂压再次暴涨,水刃在靠近她时便被震碎。
紧接着,蝠鲼种的翅膀突然断裂,庞大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砸在海底平原上。
铁甲种试图用鳞片抵挡,却在温知予的魂压下,如同鸡蛋壳般脆弱。
鳞片纷纷碎裂,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碾压,发出沉闷的声响。
章鱼种的触手疯狂挥舞,想要缠住温知予,却被她的魂压牢牢锁定。
每一根触手都在瞬间被震断,断口处妖气喷涌,最终整个身体化为碎片。
温知予的脚步从未停下。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尽所有渊族,为父亲报仇。
魂压如同无坚不摧的风暴,席卷着整个深海平原。
渊族的惨叫声、身体碎裂的声响、海水翻滚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惨烈的复仇之歌。
汪晓始终跟在她身后,默默清理着那些试图偷袭的渊族,同时不断用自己的魂压护住温知予的后路。
他理解她的悲痛,却也担心她的透支。
但他知道,此刻任何劝阻都是徒劳,唯有陪她杀尽这些渊族,才能让她稍稍平复。
深海平原上的渊族越来越少,温知予的魂压却依旧强盛。
她站在平原中央,周身海水剧烈翻滚,暗红色的妖血与妖气在她周围盘旋。
她捏紧玉佩,指节泛白,猩红眼眸扫过尸骸遍地的深海平原,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父债,族偿。今日,此地寸草不生。断龙峡的渊族——尽数陪葬!”
没有多余的嘲讽,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平铺直叙的宣判。
前方深海传来密集的嘶吼,显然是渊族最后的残余势力在聚集。
温知予声音再次响起,穿透层层海水,带着死亡的宣告:“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群,灭一群!”
汪晓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猩红的眼眸,轻声道:“你本源受损,先休息一下吧。”
温知予没有回应,目光依旧扫视着四周,仿佛在寻找漏网之鱼。
她的心中,愤怒依旧没有平息,父亲的死带来的伤痛,如同烙印般刻在魂体深处。
她知道,杀尽这些渊族,也换不回父亲的生命,但她必须这么做,这是她唯一能为父亲做的事。
就在这时,远方的海水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嘶吼声,显然还有幸存的渊族。
温知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脚步一动,再次朝着嘶吼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她的魂压再次暴涨,如同黑色的海啸,朝着远方席卷而去。
汪晓无奈地叹了口气,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