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于小年夜赶回王府,因此,晚上的家宴,也必然是要去的。
待他净面刮须,换上常服,收拾妥当后,与林青榕一道,前往宁晖堂。
外头刚下过雪,积雪来不及清扫,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
石榴怕林青榕受冻,硬是给她多穿了一层棉衣。以至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十分笨拙。
她手里抱着一个暖炉,樱桃在一旁扶着,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竟然走出了七八十岁老太太的风范。
魏渊长退阔步,在前面走,她们在后面跟。
林青榕倒是不紧不慢,可樱桃却忍不住加快脚步,“夫人,三爷都走远了,快点儿啊……”
“急什么啊,他走他的,咱们走咱们的。”
樱桃急道:“一个屋里的两口子,哪有离这么远的?让人见了,还以为您跟三爷生了嫌隙!”
“以为就以为呗!又不会掉块肉,理他们做什么?”林青榕不以为意。
樱桃劝不动,欲哭无泪。
“他们乱嚼舌头,会长口疮的……哎呀!”
林青榕正说着,忽然脚下打滑,身体前扑,双臂上下忽闪,几乎就要跌倒。
“夫人,小心!”
林青榕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下意识闭上眼睛。
没想到,竟然落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
魏渊双臂从她腋下环绕,将她轻松架起来,扶她站好。
樱桃上前,“夫人,你没事儿吧?都怪我,是我没能拉住夫人……”
“没事儿。”林青榕摆摆手,赶紧安抚快要哭了的小丫鬟,“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当心,哪里怪你?如果要怪……”
林青榕鼓着嘴巴,转头指着魏渊,“那就怪他!”
“夫人!快别乱说!”
樱桃着急忙慌想要拉回她的手,魏渊却抢先一步,握住林青榕纤长的手指。
林青榕瞪他:“干嘛?我说错了吗?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后面跟得很辛苦吗?就你腿长!就你个高!真是显着你了!”
林青榕不管不顾一通数落,引得路过的下人纷纷侧目。
樱桃吓坏了,不停扯她袖子,生怕自家主子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夫为妻纲,这天底下哪有跟夫君当众发脾气的女人?
况且,对方还是皇亲国戚,这不是当众给他没脸吗!
“三爷,夫人这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乱说……”樱桃想替她掩饰。
魏渊却握住林青榕的手,将她拽到怀中,同时,抬起右手。
“三爷!”樱桃急了,生怕魏渊当场打了林青榕。
没想到,魏渊伸手把林青榕的兜帽拎起来,重新给她戴上。
巴掌大的小脸,被遮住了一半,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滴溜溜地转着。
“是我的不是。”
他说完,把林青榕的手握在掌心,就这样牵着她,缓步慢行,往宁晖堂走去。
樱桃看着他们的背影,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愣了片刻,赶紧捡起手炉,追了上去。
·
一路上,林青榕还跟他闹别扭,不想让他牵。
但魏渊偏不松手。
就这样一直牵着她,到了宁晖堂,远远看到二房夫妻并肩而行,朝着他们走来。
魏沨一脸惊喜,“三弟回来了?太好了,我还在想,你和大哥要是赶不回来,这年过的,该有多冷清!”
直到这时,魏渊才终于松开林青榕的手,朝着魏沨拱手行礼,魏沨还礼,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两兄弟并肩前行,妯娌们紧随其后。
要进大门时,林青榕主动礼让,让程芳菲先进。
倒不是她多懂长幼秩序,而是出于对一个孕妇的关照和礼让。
程芳菲却没有动,一双眼睛盯着林青榕的手,神情复杂。
“二嫂?要进去吗?”林青榕疑惑,“你不进,那我就先进去啦?”
程芳菲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进了院门。
林青榕不明所以,“神经,我又哪儿惹她了?”
樱桃跟上来,“外面风大,夫人也快进去吧!”
走到台阶处的时候,魏渊又突然转身,朝着林青榕伸出右手。
林青榕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他的掌心。
就这样,被魏渊扶着,上了湿滑的台阶,进入厅堂之中。
厅中坐满了人,不大不小的动作,被他们看在眼里。
众人神色各异,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暗自纳罕。
这还是那个冰山冷血的魏三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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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渊的归来,让昭王心情大好。席间主动让魏渊陪着,喝掉两壶陈酿。
王妃忍不住劝道,“王爷,高兴归高兴,但酒喝多了伤身!”
昭王大手一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想我年轻时,也曾纵马驰骋,深入狄人腹地,猎得一头野鹿,饮血吃肉,就着狄人猎户的烧刀子,好不快活!如今我儿在上林苑,亦是抢先,狩猎有功,给我长脸!”
昭王越说越高兴,索性让全福抱了酒坛过来,以盏代杯。
“吾儿甚肖我!”
父子二人,开怀畅饮。王妃也不再扫兴,甚至也喝了几杯,场面其乐融融。
只有二房诸人,脸色不太好看。
魏沨因为差事,白日里刚被父王骂了句“蠢货”,晚上见到听到父王对三弟大加赞赏,心中难免伤怀。
同是父王的儿子,怎么三弟就是甚肖其父?
想到此,忍不住多啃了两个猪蹄,以泄心头忧愤!
程芳菲一直兴致不高,毕竟怀着身孕,扶着腰陪坐,已经是竭尽全力。
最不爽当属沈侧妃,看着魏渊陪着王爷喝酒,自家儿子却跟个大傻子似的,只顾着啃猪蹄!
真是越看越生气!
她握着筷子,重重拍在桌上,声音不大不小,却引得众人回头看她。
沈侧妃也知失礼,连忙也倒盏酒,朝着昭王笑道:“恭喜王爷,老三回来,王爷这么高兴。我也凑个数,陪着王爷喝上一盏!”
昭王心情好,不疑有它,大赞道:“好好好!爱妃海量!”
沈侧妃喝下一盏酒,拿着锦帕掩口擦拭,轻咳了一声,接着,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了句。
“既然老三有立新功,那我在这儿替他求个情,去兵营一个月的惩罚,王爷就免了吧!”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