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那张一直维持着平静的脸。
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的神情浮现在他的眼底。
赵瑞龙不是跑到京城避风头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被专案组的人押着！
难道......
一个让高育良浑身冰凉的念头冒了出来。
难道赵家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还指望着赵家能动用关系，将他从这个泥潭里捞出去。
可现在，连赵家的嫡长子都被抓了回来！
高育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眼看着两拨人就要在走廊的中央擦肩而过。
这短短的几步路，对于高育良和赵瑞龙来说，却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上一样漫长。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带路的苍龙，忽然抬起手，指向了右侧的一个拐角。
“高书记，走这边。”
高育良的脚步一顿。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赵瑞龙。
最终只能压下心头所有的疑问。
一言不发跟着苍龙转向，走进了右侧的通道。
只是此刻。
高育良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
巨大的不安，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赵瑞龙的出现，比任何审讯都更具杀伤力。
这意味着赵家在汉东的局，可能已经彻底崩盘了。
高育良成了一枚弃子。
......
看着高育良的身影消失在右侧的拐角。
赵瑞龙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像是溺水的人，迫切地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同志，同志！”
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询问身旁的专案组成员，“那边是什么地方？”
回答赵瑞龙的是一声冰冷的呵斥。
“不该问的别问！”
“老老实实给我走！”
看到对方根本不理睬自己。
赵瑞龙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
他被两名专案组成员一左一右地架着，几乎是拖着离开了这条让他心神崩溃的走廊。
赵瑞龙不知道高育良被带去了哪里，更不知道高育良到底交代了什么。
这种未知比任何已知的坏消息都更让人恐惧。
......
另一边。
高育良被苍龙带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不大。
陈设异常简单。
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是灰色的吸音材料，头顶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
这里是审讯室。
当高育良在那把冰冷的椅子上坐下来之后。
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高育良的脑海里，依旧盘旋着刚才与赵瑞龙相遇的那一幕。
他不断地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专案组真的对赵家全面动手了？
还是说。
双方的博弈已经到了彻底撕破脸皮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
那他被救出去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
赵家如今自顾不暇，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又怎么可能还会耗费巨大的资源，来关注他这么一个外人？
高育良心中烦闷至极。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蒙住了眼睛的赌徒，被推上了一张不知规则的赌桌。
外界的情势到底如何？
沙瑞金是什么态度？
赵家在京城做了什么应对？
一概不知。
这种对局势完全失控的感觉，是高育良从未体会过的。
就算之前被关押在省纪委的招待所。
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候，高育良虽然失去了自由，但他确信，自己依然是棋盘上举足轻重的一枚棋子。
可现在。
高育良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这种源于未知的巨大不安感，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
就在高育良思绪万千，心乱如麻之际。
审讯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几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身材挺拔，面容平静。
一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
正是中央专案组的组长，楚风。
看到楚风出现。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这个将整个汉东搅得天翻地覆的年轻人。
高育良故作镇定。
楚风却没有看他，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苍龙等人则分立在楚风身后。
整个审讯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高书记，我们又见面了。”
楚风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也像是老友叙旧。
“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地方，想必高书记应该清楚，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吧？”
高育良的面皮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理会楚风话语中的调侃，只是环视了一周，声音嘶哑地开口。
“这里是审讯室。”
“你们想问我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高育良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属于省委副书记的矜持和傲慢。
楚风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对回答颇为赞许。
“高书记果然观察敏锐，不错。”
“这里是专案组临时布置的审讯室。”
楚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高育良的脸上，继续说道。
“高书记是政法系统的老资格了，怎么样？对我们这个审讯室，有什么评价？”
这是在攻心。
用最随意的话题，来消磨对方的意志。
高育良当然明白。
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中规中矩。”
“是吗？”
楚风笑了笑，没有再接这个话茬。
对于高育良这种级别的老狐狸。
楚风知道寻常的心理战术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要做的是直接摧毁对方的幻想。
楚风不再进行任何铺垫。
对着身后的苍龙微微颔首。
苍龙立刻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递到了楚风面前。
楚风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文件夹上，目光重新锁定了高育良。
“高书记，你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吧？”
同样的问题。
但此刻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随意。
一股无形的压力。
开始在审讯室内弥漫。
高育良心头一紧，但依旧选择了最顽固的抵抗方式。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我不知道。”
“我犯了什么错误，违反了什么纪律，我本人并不清楚。”
说完。
高育良话锋一转，竟是直接发起了反问。
“楚组长，我倒是想问一个问题。”
“你们专案组，把我从省纪委的办案点直接带到这里，这个程序合规吗？”
高育良的腰杆，似乎又挺直了一些。
开始动用自己最熟悉的武器——规则。
“我是汉东省的省委副书记，兼任政法委书记。”
“如果我犯了错误，或者涉及到什么问题，也理应由汉东省委，或者中央来对我进行调查。”
“据我所知，你领导的这个专案组，并没有直接调查我这个级别干部的权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