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焱和晏婉儿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彻底暗沉。
两人先是去偏房看了看已然熟睡的小珩一，小家伙苍白的脸蛋惹人怜惜，晏婉儿替他掖了掖被角，眼中满是慈爱与忧色交织的复杂情绪。
回到主院，遣散了守夜的仆人，司焱反手将房门轻轻合上。
几乎是同时，晏婉儿立刻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我好不容易才以你伤势未愈为由，在陛下面前暂且推脱了此事，你倒好，一回来便主动请缨，上赶着往那险地里闯！”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后怕。
司焱走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安抚，却又在下一秒急促的收回手，脸上满是慌张：“你我都知道，昭懿公主若真出了事，陛下盛怒之下，岂会轻易放过将军府？届时就不是埋怨，而是雷霆之怒，主动请命，至少能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这道理我岂会不知？”晏婉儿抬眼瞪他，眸中水光潋滟，却隐含锐利，“在你回来之前，我便已向陛下请命，愿代你走这一趟，你能想到的周全，我难道想不到吗？”
“那更不行！”司焱语气瞬间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莫说那些来历不明的伤人怪物，单就那些一直在找你们的人至今未放弃搜寻这一点，你就绝不能轻易露面！你若有何闪失，谁替你家人报仇？我……”
他后面的话哽在喉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中是深切的担忧。
“虽然……我们并不是实质上的夫妻，但……我也是真的不希望你和珩一再出事！”
晏婉儿看着眼前有些丧气的男人，心中一暖，语气软了下来：“放心吧，我还要活着报仇，绝不会让自己出事，我如今的模样，那人未必能认出我，可你不同，你身上旧伤未愈，让我如何放心你独自前去涉险？再怎么说，我也是修炼之人，总比你一个伤患多些自保能力。”
“我并非逞能，也并非觉得你不行。”司焱神色凝重，犹豫之际，还是鼓起勇气拉过她的手，她也没挣脱，“想救公主是真，但更令我在意的，是那些所谓‘死而复生’的人。”
“哦？”晏婉儿察觉到他话中有话，疑惑地望向他。
“能令亡者重现于世，行动如常……这绝非寻常妖魔或者邪术所能办到的。”司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寒意“我怀疑……这背后可能牵扯到某种极其阴邪的存在。”
晏婉儿眼睛蓦地瞪大，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让她不禁发颤：“你是怀疑，可能和北城那些阴兵……有所关联？”
司焱沉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北城与东曜相隔甚远，若这两处出现的诡异力量真有关联，那背后隐藏的阴谋恐怕远超你我想象，若不趁此机会查探一番，下次再对上，我们绝对还会处于弱势！”
这才是他坚持要亲自前去的主要原因，那股诡异的阴寒之气所带来的濒死体验，他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以前他从不畏惧死亡，总觉得哪天战死在沙场上也无妨，可是现在……
他眼神隐晦地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晏婉儿，随即又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移开。
晏婉儿没有注意到，只是匆忙看向他：“既然如此，那我更应陪你同去，你是我和十……珩一的恩人，也是我的……夫君，也好有个照应。”
如若那东西真和阴兵一样，已经知道司焱在这东西上栽过一次了，让她如何放心。
司焱看着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决心，知道再劝无用，心中既感动又酸涩，他微微俯身，双手扶住晏婉儿的肩膀，目光与她平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婉儿，你不能与我同去，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望着他那严肃的神色，晏婉儿不禁好奇：“何事？比探查怪物、寻找公主还要重要？”
司焱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平复心绪，想到即将说出口的话会给眼前的人带来多大的冲击，心里不禁没底，掌心也沁出薄汗。
晏婉儿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回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是老吕……”司焱终于还是开了口，“他今日见到珩一，和我说了一件事。”他故意顿了顿，凝视着晏婉儿的眼睛，“他说……那日在北城，出手救了我的人当中，有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感觉到掌下晏婉儿的肩膀瞬间绷紧。
司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光复杂，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老吕说，那小姑娘的容貌，和希儿……长得一模一样……”
“嗡——”
晏婉儿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司焱连忙扶住她，感受到她身体剧烈颤抖。
“你……你说的是真的？”
晏婉儿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眼中充满了震惊，以及一种几乎疯狂的希冀，“你不是在骗我？老吕他真的这么说？”
泪水瞬间决堤，模糊了她的视线。
司焱紧紧抱住几乎快崩溃的妻子，有些犹豫：“老吕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看错，但是那孩子，虽和珩一长得相像，但却聪慧机敏，全然不似希儿那般天生痴傻……”
后面的话他已不必再说得直白，晏婉儿已经回过神来，激动地说道：“不管是不是希儿，我也要找到她，亲自确认！”
如若这辈子都找不回希儿，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司焱替她擦去眼角不禁泛出的泪光，摇了摇头。
“救了我之后，他们便离开了北城，只打听到可能是东曜一个叫钱莱也的富商的小女儿。”
看到晏婉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他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这就是我让你留下来的原因，城中夫人小姐众多，知道的富商也详细些，说不定能查到些消息。”
晏婉儿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又锐利：“我明白了，那你一定要小心些，可别再弄得自己一身伤。”
司焱眼里盛满笑意，嘴角不自觉上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