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对方复杂的家庭情况,将来如果真要在一起,势必会带来很多现实的压力和矛盾。作为姐姐,她不得不为弟弟考虑得长远一些。
“这个傻小子……”萧天韵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心疼和无奈。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和方辰阳并排站着,望向楼下医院花园里稀疏的人影。“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是怕我反对?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我?”
方辰阳看着萧天韵的侧脸,阳光在她精致的妆容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多说几句:“萧姐姐,胖子可能……是怕你担心,也怕你……像现在这样,想得太多。”
病房里一时间陷入了另一种寂静。先前关于萧胖子单恋田甜的话题,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此刻又因萧天韵话锋的陡然一转,使得空气里弥漫起一种更为私密、也更令人心弦紧绷的氛围。
萧天韵听完方辰阳关于弟弟心事的述说后,并未立刻做出评判。她优雅地站起身,并未回到先前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到方辰阳床边的那张白色扶手椅前,姿态从容地坐了下来。这个举动,无形间拉近了两人的物理距离,也使得接下来的谈话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甚至带点私密性的交流,而非单纯的“姐姐”对“弟弟朋友”的问询。
她坐下时,米色风衣的衣角轻轻拂过椅面,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香气,不同于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一种清冽中带着些许暖意的女性香氛。方辰阳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背脊,感觉比刚才被“审讯”时还要紧张几分。萧天韵并没有立刻看他,而是微微侧头,目光似乎落在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上,侧脸线条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既清晰又带着一种难得的柔和。她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消化刚刚得知的关于弟弟的消息,然后,才缓缓转过头,视线精准地落在方辰阳脸上,表情是一种混合了感慨、调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的复杂神情。
“呵,”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了然,也带着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这个臭小子,终究是长大了,知道偷偷喜欢女孩子了,心里也装上秘密了。” 她的语气不像是责备,更像是一种发现既定事实后的喃喃自语,目光虽然看着方辰阳,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那个她从小照顾、如今却有了自己心事的弟弟的身影。
方辰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面对萧天韵如此姿态的感慨,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简单地附和“是啊”显然不妥,那显得他对胖子的秘密太过津津乐道;替胖子辩解几句似乎也无必要,因为事实已然如此。他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呃……” 这声“呃”里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和尴尬,声音干涩,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似乎有些发热。
萧天韵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却意味十足的笑容。她并没有在胖子的话题上继续深入,毕竟该了解的她已经大致清楚了。她的目光在方辰阳略显局促的脸上流转了一圈,忽然间,带着一种近乎狡黠的神情,将话题引向了一个让方辰阳完全猝不及防的方向。
“那么,”萧天韵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身体也微微向前倾了少许,拉近的距离使得她的目光更具穿透力,“你呢,辰阳?我们光顾着说天启那个傻小子了。你自己呢?是不是……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她特意在“秘密”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闪烁着明知故问的光芒,这分明已不再是关于萧胖子的讨论,而是一种直接的、针对他方辰阳个人的、带着亲密调侃的试探。
“我?”方辰阳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少许,“没有!绝对没有!” 他否认得又快又急,仿佛慢了一秒就会坐实什么似的。连他自己都察觉到这否认显得有些过于激烈,反而透着一股心虚劲儿。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心跳也莫名加速,内心一阵慌乱:萧天韵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单纯开玩笑,还是……暗示了什么?难道胖子那个大嘴巴,还说了些别的?比如……关于他方辰阳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对这位精明干练、魅力十足的姐姐产生的一些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模糊的好感?这个念头一闪现,立刻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却已然在心底掀起了波澜。
看到方辰阳瞬间涨红的耳根和那急于澄清的模样,萧天韵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她知道,自己猜对了,或者说,至少触动了某根敏感的心弦。她并不急于点破,反而更喜欢看他此刻手忙脚乱的样子,这比平日里那个沉稳偶尔还有些贫嘴的方辰阳要有趣得多。
“好了好了,”萧天韵故意拉长了语调,身体靠回椅背,做出一个放松的姿态,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一种“我完全理解,你不用担心”的、略显坏笑的表情,“瞧你紧张的,我就是随口一问,开个玩笑而已,又没真的怀疑你金屋藏娇或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这话看似是在给对方台阶下,但那调侃的语气和了然的眼光,分明表示她并非“随口一问”,而是意有所指,并且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
方辰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的那根弦依旧紧绷着。他知道萧天韵绝非等闲之辈,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可能暗含深意。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将话题引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借此平复了一下过快的心跳,然后故作镇定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那个……姐,”他依旧沿用着这个尊敬的称呼,试图强调彼此之间那层由胖子建立起来的、相对“安全”的关系界限,“不知道这次……胖子特意请你过来,除了探望我之外,有没有……有没有顺便提到别的什么事情?” 他问得含蓄而忐忑,目光游移,不太敢直视萧天韵的眼睛,生怕从那双过于明亮的眸子里读出什么让他更加无法应对的信息。
方辰阳这话问得迂回,但萧天韵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听到这里,她心里已然如同明镜一般。她那个弟弟萧天启,可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方辰阳。起初,胖子只是像分享趣事一般,说起自己这个好哥们儿如何优秀、如何靠谱、如何重情义。说着说着,话题就渐渐变了味道,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姐,你看辰阳这样的人,是不是特别难得?要是谁能做他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或者说:“唉,可惜辰阳这么好的条件,居然一直单着,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入他的眼。”
萧天韵刚开始只当弟弟是孩子气,胡乱牵线,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还会笑骂他几句,让他少操心这些没用的。然而,类似的话说得多了,次数变得频繁,语气也越来越认真,萧天韵便不能再简单地以为这只是玩笑了。她开始意识到,弟弟是真心觉得方辰阳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并且,是真切地希望自己的姐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方辰阳,似乎就是他心目中“姐夫”的理想人选。
说得次数实在太多了,多到萧天韵也不由自主地对这个被弟弟频频盛赞的“方辰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年轻人,能让自家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眼光不低的弟弟如此推崇备至,甚至不惜一次次地充当说客?她内心深处,对于感情之事原本因为事业忙碌和过往一些不甚愉快的经历而颇为谨慎,甚至有些疏离。但被弟弟这样反复“洗脑”,她也不免动了心思:如果……如果真的像天启说的那样,这个方辰阳人品端正、能力出色、性情相投,那么,尝试着接触一下,发展一段认真的关系,似乎也并非不可接受之事。她萧天韵行事向来果决,即便在感情上,若认定目标,也从不畏首畏尾。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得真的是那个“对的人”。
正是基于这份被勾起的好奇和一丝潜在的可能性,她才会在这次弟弟说方辰阳受伤住院后,如此“恰好”地有空,并且“顺理成章”地前来探望。表面上,是替弟弟关心好友;内心里,未尝没有存着一份亲自“考察”的心思。
而就在刚才,就在这间病房里,从进门到现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接触,萧天韵对方辰阳的印象,已经从弟弟口中的模糊描述,迅速变得具体而鲜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