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教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场地中央，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疲惫的身影。他嘴角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选拔者们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迅速列队。尽管每个人身上都还带着晨跑的疲惫，但长期的训练已经让这种反应成了肌肉记忆。
袁明缓缓踱步，皮鞋踩在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故意走得很慢，让沉默在空气中发酵，直到所有人都感受到这种无形的压力。
“小菜鸟们，怎么了？”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戏谑，“这就受不了了？”
没有人敢回答，但队伍中明显传来几声压抑的喘息。
袁明突然笑了，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看你们这副可怜相，我这个人最心软了。这样吧，既然你们都不想跑步……”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突然亮起希望的脸。
“今天就不跑步了。”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几乎压抑不住的骚动。几个选拔者交换着惊喜的眼神，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明川都微微挑了下眉。
“我就知道教官还是有人性的！”站在方辰阳旁边的萧胖子低声嘟囔，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袁明将这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他转身对旁边的助教说道：“给他们每人发一个行军凳，一支笔。”
然后他缓缓回头，看着那些突然困惑的脸，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准备考试吧。”
“考试？”队伍中有人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袁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解释规则：“规则很简单。每次我会给每个人一道题，一分钟内答完并且正确的，继续下一道题。”
他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选拔者们脸上逐渐浮现的紧张。
“但是，”这个转折词他说得格外重，“没有答对的，就要做一百个俯卧撑。”
方辰阳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向周明川，发现对方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袁明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松语气说：“第二题错了，两百个。以此类推，直到今天晚饭开始，这次任务才算完成。”
他刻意放慢语速，让每个字都重重砸在选拔者们心上：“如果一道题都没有答对……那只能被淘汰了。”
这句话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将刚才燃起的希望彻底浇灭。
方辰阳仔细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萧胖子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万辉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田甜则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选拔者忍不住低声哀嚎：“这比跑步还狠啊……”
袁明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他大步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问道：“你说什么？”
年轻人吓得浑身一抖：“报告教官！没、没什么！”
袁明冷冷地扫视全场，突然提高嗓门，声音如惊雷炸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队伍爆发出整齐却带着颤音的回答。
方辰阳在应答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考试，而是对意志力和抗压能力的极限考验。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保持思维清晰已属不易，还要承受答错题后肉体惩罚的压力，这设计简直残忍。
他瞥见周明川已经调整好了呼吸，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这就是差距——在突如其来的压力面前，优秀的人总能最快调整状态。
袁明背着手再次踱步，这次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在享受自己制造的这场“好戏”。
“放心，题目都很简单。”他说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都是你们应该掌握的基础知识。”
但没有一个人被这句话安慰到。每个人都清楚，在这种环境下，再简单的题目也会变得困难重重。
助教们开始分发行军凳和笔。方辰阳接过自己的那份时，发现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场考试，恐怕比早晨的奔跑还要难熬。但退路早已被切断，除了面对，他们别无选择。
“嘭”枪声再次炸响，每一次轰鸣都像是直接敲击在心脏上。袁明冰冷的声音透过硝烟味弥漫的空气传来：“计时开始！”
“嘭——”
又一声枪响，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方辰阳趴在小凳上，铅笔在纸面上飞速移动。这是一道复杂的战术计算题，需要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中保持头脑清醒。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握笔的手却异常稳定。
周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和铅笔划纸的沙沙声。每一次枪响，都能感觉到身边人不由自主的颤抖。方辰阳强迫自己专注于题目，将外界干扰隔绝在外。他用眼角余光瞥见周明川已经完成了大半，童安然则微微蹙眉，显然遇到了难题。
就在时间即将截止时，方辰阳写下了最后一个数字。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枪声戛然而止。
袁明站起身，皮靴踏在泥土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所有人，起立！”
选拔者们齐刷刷站起，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片刺耳的声音。方辰阳注意到身旁的萧胖子脸色惨白，手中的答题纸明显有大片空白。
“凡是没有答完或者回答错误的，”袁明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一百个俯卧撑，开始！”
刹那间，训练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叹息。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默默趴下，开始执行惩罚。方辰阳迅速扫视一圈，发现萧胖子、展鹏都在其中，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懊恼和疲惫。
就在这时，方辰阳与周明川、童安然、万辉、傅永涛、田甜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交流，两人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几乎在同一时间，方辰阳、周明川和童安然几人不约而同地趴下身，开始做起俯卧撑。
这个举动显然出乎所有人意料。正在受罚的选拔者们愣住了，连教官们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萧胖子一边吃力地做着俯卧撑，一边低声道：“老方，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明明通过了啊！”
方辰阳在俯卧撑的间隙平静回应：“要罚一起罚。”
更令人意外的是，原本通过测试的112号谢堇雨和133号张世普在稍作犹豫后，也默默加入了这个行列。谢堇雨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张世普则憨厚地笑了笑：“人多力量大嘛。”
袁明大步流星地走到方辰阳面前，皮靴在离他头部仅一寸的地方停住。
“解释一下，”袁明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记得你们几个通过了测试，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方辰阳没有停止动作，一边标准地完成每一个俯卧撑，一边清晰回答：“报告教官！我和我的战友同生共死，不能光看着他们受罚。我要履行入伍时的誓言！报告一一回答完毕。”
他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其他正在自愿受罚的队员虽然保持沉默，但坚定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袁明盯着方辰阳看了几秒，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突然，袁明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向何鸿钧。
“这就是雪狐特招的那个大学生？”袁明压低声音，目光却依然停留在训练场上，“还有雪狼，看架势是这几个人的班长。都是好苗子啊。”
何鸿钧会心一笑，露出“你懂的”表情：“确实不错。不过这才第一天，好戏还在后头。”
袁明轻轻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他重新看向训练场，声音依然严厉：“都给我做标准了！胳膊不够弯的，再加十个！”
但这一次，他的呵斥中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考验的意味。
方辰阳在起伏中感受着肌肉的酸痛，却意外地发现内心无比平静。他能听到身边战友粗重的喘息声，能感受到大家共同的坚持。萧胖子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但每一次起伏都拼尽全力；展鹏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却始终保持着标准姿势。
“坚持住，”周明川低沉的声音传来，“调整呼吸，控制节奏。”
这简单的一句话仿佛给了大家新的力量。渐渐地，所有人的节奏开始统一，呼吸也逐渐同步。一百个俯卧撑在极度疲惫后本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集体的力量支撑着每一个人。
当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时，方辰阳感觉双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但他站起身时，却意外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袁明站在队伍前方，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这一次，他的目光在方辰阳等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记住今天的感觉，”袁明的声音依然洪亮，但少了几分刻薄，“在特种部队，个人能力再强，也抵不过一个团结的集体。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