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还未来得及消化沈知意与周复明之间那无声却刀光剑影的交锋,又一阵敲门声猝然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沈知意那种克制而耐心的轻叩,而是更为沉实、笃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砰砰砰地砸在门板上,也砸在室内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心上。
三人俱是一静。
沈知意温润的面具彻底裂开一道缝隙,眉头蹙起,看向门外的眼神带上了被打扰的不悦与警惕。
周复明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更深沉了些,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沐兮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这个时候,会是谁?菊先生的人?还是……
敲门声再次响起,更加急促,显示出敲门之人极有限的耐心。
沐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乱,看了一眼室内两个同样危险的男人,硬着头皮再次走向门口。
她赤足踩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冰刃上。
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只一眼,血液几乎瞬间冻僵。
门外站着的人,身形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外披将校呢大衣,帽檐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极具压迫感的脸——剑眉浓黑,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张彦钧!
他怎么来了?!
沐兮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下意识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清晨更凛冽的空气涌入,伴随着门外男人身上淡淡的硝烟与冷霜的气息。
张彦钧的目光如实质般,瞬间攫住了她。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她身上——单薄的睡袍,微敞的领口下隐约的锁骨,披散的黑发,以及那双赤裸的、踩在冰冷地板上的雪白双足。
张彦钧的眉头瞬间拧紧,形成一个不悦的川字。
他甚至没往屋里看,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被她这“不成体统”的样子吸引了。
“像什么话!”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责备,下一瞬,根本不容沐兮反应或开口,他已然弯腰,强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
沐兮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攀住了他宽阔的肩膀。
军装冰冷的铜扣硌着她的手臂,呢料粗糙的触感混合着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彻底笼罩。
他抱着她,转身就往室内走,语气是惯有的霸道与专横:“地上这么凉,鞋也不穿,是想生病?”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这是他的地盘,而他只是在管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沐兮被他牢牢抱在怀里,视线越过他硬朗的肩线,终于看清了室内的景象——
沙发上,穿着她藕荷色真丝睡裙的周复明放下了书,正抬眸望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看戏般的玩味。
不远处,站着的沈知意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结满了冰霜,紧盯着张彦钧抱着她的手臂,温润的面具碎裂,露出底下阴冷的占有欲。
而抱着她的张彦钧,在迈入客厅中央的瞬间,脚步终于顿住了。
他显然也看到了室内的另外两个人。
他的目光先是锐利地扫过沙发上打扮诡异却泰然自若的周复明,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诧和更深沉的审视,随即又转向脸色难看的沈知意。
整个空间的气氛仿佛凝固了。
三个男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军阀的霸道强势,儒商的温润阴冷,幕后黑手的病态玩味——在这狭小的客厅里猛烈地碰撞、挤压,几乎让人窒息。
沐兮只觉得头皮发麻,血液逆流。完了……这下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张彦钧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她几乎不敢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极度的尴尬、恐慌和一种想要彻底逃避现实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几乎是本能地,她将滚烫的脸猛地埋进了张彦钧坚硬而冰冷的肩章之下,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他军装的外套,整个人往他怀里缩去,像一个鸵鸟,试图隔绝这令人绝望的修罗场。
她不想面对,一秒钟都不想!
然而,她这下意识的、寻求庇护般的举动,无疑是在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又投入了一颗火星。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张彦钧的身体似乎因为她这依赖般的举动微微一顿。
而另外两道目光,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