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抓着肩带，手很紧，指节发白。走廊的风从后面吹进来，有点冷，带着铁锈和烧焦的味道。他没回头，但知道那东西还在后面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连呼吸都没有。可它就是在那里，像影子一样。
灯一盏一盏灭了。从远处开始，一盏接一盏，顺序很怪。每灭一盏，黑暗就靠近一点。最后一盏灯闪了两下，发出嗡嗡声，然后也熄了。整个走廊黑了，一点光都没有。
“走。”他说，声音很低，但够清楚。
艾德琳马上扶起凯莉斯。凯莉斯腿软，站不稳，但她咬牙撑着。两人贴着墙走，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什么。雷煌走在最后，右手一直放在腰边。他的掌心张开，能感觉到能量在皮肤上流动。只要一瞬间，他就能引爆气流，挡住后面的危险。
他们穿过三道旧门。门都生锈了，打开时吱呀作响。雷煌用肩膀推开最后一扇门，让她们先进去。接着拐进一条向下的通道，空气更冷了，湿气重，头盔上结了一层薄霜。地板是金属格栅，踩上去有回音，声音往下传，不知道通到哪里。
雷煌抬手让他们停下。他蹲下，用手摸了摸墙缝。温度正常，没有异常。他又闭眼感受了一下，四周没有能量波动。
“这地方没人来过。”他说，“至少十年没通电了。我们可以待十分钟。”
艾德琳靠在角落，把凯莉斯慢慢放下。凯莉斯手抖，嘴唇发青，头上冒汗，但她睁着眼，盯着头顶的通风管，像是在等什么。
“它认得我。”她小声说，“刚才……它看了我一眼。不是扫描，是‘看见’了。”
雷煌没说话。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那种注视不像机器，也不像程序，更像是活物的反应。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本烧焦的本子，放在地上。封面有个七环的痕迹，已经模糊。纸页卷曲发黑，但中间有一道刻痕——三横一竖，和墙上看到的一样。
“先看这个。”他小心翻开第一页，怕纸会碎。
艾德琳撕下袖口布条，包住项圈断开的电线。她的手指碰到裸露的电极，流出血，血滴落在纸上。那一瞬间，纸面微微震动，泛出蓝光，几行字慢慢出现：
＞ “初代锚点协议：绑定载体需具备量子级灵魂共振能力。”
＞ “失败三次，意识剥离引发反噬，实验区三十七人死亡，污染扩散至b-7层。”
＞ “第四次实验终止，活体样本转入休眠，编号‘零’封存于深层静滞舱。”
雷煌盯着“活体样本”四个字，眼神变了。他想起那个没脸的人影——穿着白袍，歪着头，站在灯下。没有五官，却让人觉得它在看人。
“这不是机器。”他说，“是用人做的容器。把某个东西……塞进了人的身体。”
艾德琳点头：“控制装置不是开关，是锁。锁住一个能连通高维意识的存在。一旦断开连接，它就会醒来。”
凯莉斯闭上眼，按着太阳穴，眉头皱得很深。“我在预知里见过它……不止一次。”她低声说，“每次我们想切断主链路，它都会醒一点。第一次只会动，第二次学人做事，第三次……它对我笑了。”
雷煌沉默了一会儿，用手里的磁场扫过日志上的图纸。图破得很厉害，但第六环的位置有个缺口，像是被人拿走了零件。
“这里有应急机制。”他说，“如果我们能让系统以为‘实验失败’又发生了，它可能会自动切断连接，重新进入休眠。”
“怎么做？”艾德琳问。
“用脉冲频率。”雷煌拿出一块小金属片，放在掌心。这是他从供能井带回来的，指甲盖大小，表面有蜂窝纹路，现在正微微发热。“这东西和那个装置同源。只要调到特定频率，它会共振，让系统误以为实验重启。”
他开始调整磁场。第一次，没反应。第二次，金属片轻轻震动。第三次，表面亮起蓝光，稳定下来。
“47.3赫兹。”他说，“就是这个。”
艾德琳翻到日志背面，找到一段记录：“七环实验第三次调试，频率47.3赫兹，系统进入休眠态，未触发反噬。结论：该频段为安全窗口，可持续维持七分钟以上。”
“不是巧合。”她抬头，“这是钥匙。”
凯莉斯睁开眼，眼神还有点空。“我能看一次未来的路。”她说，“但只能一次。再看，我的脑子会坏掉。”
“别勉强。”雷煌说，语气比平时软了些。
“必须看。”她抬起手，直接割开掌心。血顺着她背上的骨翼纹路流进体内。那对由金属和神经组成的翅膀猛地一颤，裂痕中浮出金色纹路，像活了过来。她身体剧烈抖动，整个人像是被拉进另一个世界。
一秒。
两秒。
她开口，声音像从很远传来：“成功只有一条路……你释放脉冲的同时，她要放出灵能波，压住系统的反击。差0.1秒都不行。不然……它会顺着能量回来，抓住你们的意识。”
雷煌和艾德琳对视一眼，都明白了。
“时间可以同步。”艾德琳拿下项圈外层，露出里面的符文槽。这是她自己刻的防御回路，救过她三次命。“我再加一道抑制回路，防你被控制。”
“刻在背上。”雷煌脱掉外甲，露出后颈下面的伤疤。
艾德琳咬破手指，用血在她背上画符。线条刚画完，皮肤下就有电流窜动，肌肉抽搐。雷煌咬牙忍着，额头冒汗，一声没吭。
“能撑住吗？”她问。
“能。”他说，声音像钉子扎进地里。
凯莉斯把最后的预知画面封进一块水晶。里面有一条发光的路线，像命运的指引。她递给艾德琳：“如果失败……你们还能再试一次。这是我留的备份。”
艾德琳接过，放进动力甲内层，贴着胸口。
三人围在一起，开始练习动作。
雷煌聚力，模拟释放脉冲；艾德琳同时抬手，放出灵能波；凯莉斯报时：“第七次脉冲……现在。”
雷煌停下，摇头：“慢了。你提前了0.08秒。”
再来。
第二次，节奏乱了，能量冲突，短路了一下。
第三次，动作一致，脉冲和阻尼波完全重合，空气中甚至出现一圈波纹。
“成了。”雷煌收手，把日志收回衣服里。
艾德琳检查项圈，接口还热，但功能恢复了七成。她抬头说：“我们不是关掉它，是让它继续睡。要是它彻底醒了……现实可能承受不了。”
“对。”雷煌看向凯莉斯。她靠着箱子，呼吸平稳了些，骨翼上的裂痕没再扩大，反而多了一道金纹，像是在恢复。
“我还行。”她说，勉强笑了笑。
雷煌伸手扶她起来，动作很轻。
就在这时，地面轻轻震了一下。很短，只一次，像是远处有什么机器启动了。
三人立刻停下。
雷煌低头看手中的金属片。它刚才闪了一下蓝光，现在暗了，但变热了。
“它知道我们拿了东西。”他说，声音冷了下来。
艾德琳快速看四周：“这里不安全。十分钟后巡逻队会经过主道，是机械哨兵，带追踪嗅探装置。”
“我们还有八分钟。”雷煌坐下，闭眼，“最后一次校准频率。”
他闭眼，体内磁场循环，一遍遍测试47.3赫兹的稳定性。每一次输出都很准。左臂的老伤开始疼，那是三年前被意识碎片伤到的地方，现在像针扎一样。但他没停，反而加大输出，让伤处成为能量的基准。
艾德琳靠墙半跪，手指在符文槽里微调。她的项圈发出低鸣，像在回应什么，又像在警告。
凯莉斯坐在角落，闭着眼，骨翼安静垂下。新的金纹缓缓流动，像河在愈合，也像封印在修复。
时间过去。
雷煌睁开眼，掌心的金属片稳定发光，蓝光一明一暗，像呼吸。
“准备好了。”
艾德琳点头，把水晶牢牢固定好，确保不会丢。
凯莉斯睁眼，看了他们一眼，轻轻点头。那一眼里，有信任，也有告别，还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雷煌站起来，走向门口。
他手刚碰到门把手——
金属片突然猛震，蓝光炸开，照亮整条通道。
凯莉斯猛地抬头，瞳孔缩成针尖。
艾德琳的项圈尖啸一声，自动开启防御。
雷煌转身大喊：“趴下！”
下一秒，头顶的通风管轰然炸裂，黑色液体如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