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仙子的质问，在斩仙台上空回荡。
那股疯狂的恨意，让周遭的仙神都感到元神刺痛。
然而，紫微无视了仙群中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凝视着玄穹天尊，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玄穹。”
“本座怀疑，林澈，便是我那挚友‘星渊’的转世。”
“其中一世，他名‘季长风’。”
“那一世，他与另一位未来的仙神，也结下了一段善缘。”
“请天尊开镜一观，自见分晓。”
另一位未来的仙神？！
此言一出，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齐齐射向天庭文运汇聚之处！
那里，一位身着官袍，气质儒雅的神君正襟危坐，正是执掌天下文运的文曲星君。
他察觉到汇聚而来的目光，神躯微不可察地一僵，脸上是一片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
斩仙台的气氛，已凝重到随时会坍塌。
杨戬默不作声，向前踏出半步，三尖两刃刀的寒芒与紫微大帝的星光遥相呼应。
孙悟空更是将金箍棒重重一顿，震得仙台嗡鸣，咧嘴嘿嘿冷笑：“谁敢动他，先问问俺老孙的棒子！”
玄穹天尊那模糊的法身周围，神光终于缓缓平息。
他不是畏惧。
是权衡。
紫微以道途相逼，连妖猴和司法天神都已入局。
为区区一个死囚，动摇三界根基，不值。
“可。”
另一边，广寒宫主嫦娥已来到霓裳仙子身侧，一道仙力，才让她没有当场瘫软。
霓裳仙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双美眸，此刻只剩下血色的火焰，死死黏在了轮回镜上。
她要看！
她要亲眼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要在这过去中，找到他虚伪、自私、卑劣的证据！找到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的理由！
嗡——！
轮回镜光华流转，一幅江南春雨图缓缓展开。
小桥流水，杏花微雨。
一座临河的简朴书院外，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琅琅的读书声，穿越时空而来。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众仙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青年先生，正带着一群蒙童诵读。
他眉目温和，气质干净得宛如被春雨洗过，不染一丝尘埃。
正是林澈的又一世，季长风。
就在此时，一阵嚣张的脚步声踩碎了这片宁静。
“就你这穷酸样，也配读书？”
一个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的少年郎，身后跟着几个恶仆，一脚将一个穷书生的书箱狠狠踢翻！
哗啦！
泛黄的书卷、斑驳的砚台，瞬间散落一地，滚入了泥水之中。
那穷苦书生又急又气，满脸涨得通红，却被两个恶仆死死按在地上。
“我们家萧公子看上你的砚台，是给你脸！别他娘的不识抬举！”恶仆叫嚣着。
斩仙台上，文曲星君看着镜中那个被死死按在泥地里的少年，脸色瞬间煞白。
那正是他的前身，文彦。
书院内，朗读声戛然而止。
季长风闻声走出，看到门外情景，并未暴怒。
他安静地走过去，先将那被恶仆按在地上的文彦，轻轻扶了起来。
然后，他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蹲下身。
他一本一本，将那些散落在泥水里的书卷捡起，用自己干净的袖子，仔仔细细，将书卷上的污泥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那动作，不像在擦拭书本，倒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擦拭一个读书人最后的尊严。
被扶起的文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先生，如此珍重地对待他的书，一股巨大的委屈与感动冲垮了理智，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将所有书卷交还到文彦手中后，季长风才缓缓站起身，望向那个一脸不屑的恶少萧天佑。
“这位公子，读书人的书，便是他的骨气。”
“你今日踢翻的，不只是一个人的书箱。”
“你折辱的，是‘文’这个字的风骨。”
季长风的目光清澈见底，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可知错？”
萧天佑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狂妄的哄笑。
“哈哈哈哈！骨气？风骨？一个穷教书的，也敢跟本公子谈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笑声一收，眼神变得鄙夷而残忍，从怀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银，“啪”地一声，扔在文彦脚下的泥水里。
银子溅起一片污浊的泥点，正好打在文彦那双破旧的布鞋上。
“看到了吗？这叫银子！”
萧天佑用脚尖碾了碾那锭银子，居高临下地对文彦说道：
“你不是有骨气吗？现在，你跪下，像条狗一样把它舔干净了叼起来，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本公子倒要看看，你的骨气，值几个钱！”
周围的看客一片哗然，这等羞辱，比当街打骂还要恶毒百倍！
文彦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喷出血来。
斩仙台上，文曲星君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一片惨白。
然而，就在文彦几乎要不顾一切扑上去拼命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季长风。
他依旧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对着文彦摇了摇头，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弯下腰，从泥水里捡起了那锭银子。
萧天佑脸上的讥讽更浓了：“怎么？先生也要为五斗米折腰了？你的风骨呢？”
季长风没有理他，只是用袖子将银子上的污泥也擦拭干净。
然后转身，将这锭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萧天佑的面前。
“公子说得对，”季长风微笑道，“风骨确实是虚的。”
萧天佑一愣，以为对方服软了，正要得意大笑。
却听季长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正因其虚，才无价。”
“不像这银子，有价。”
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目光清澈如洗，直视着萧天佑那双充满暴戾和愚蠢的眼睛。
“公子，我这里有个问题。”
“你若能答上来，这十两银子，我双手奉还，再替我的学生向你赔罪。”
萧天佑下意识地问：“什么问题？”
季长风嘴角的笑意不变，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春雷贯耳，炸响在所有人的心头。
“请问公子，用这十两银子……”
“能买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