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道螺旋雷链仿佛有了生命,裹挟着心壳塔的古老气息,狠狠刺入秦尘的心脉!
剧痛如潮,让他浑身一颤,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
“心壳塔?咯咯……”一阵尖锐刺耳的冷笑打破了死寂。
断情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讥诮与怜悯,“多少年没人能唤出它的残影了。可怜的痴儿,你以为这是救你的神物?错了,它不是普渡众生的宝塔,是埋葬世间真情的棺椁!”
话音未落,秦尘面前那光滑如镜的冰壁之上,忽然有冰蓝色的古老文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欲入情狱,须献等量之痛——以己之怯,换彼之忆。”
等量的痛?
秦尘眼中没有半分犹豫,只有焚尽一切的决绝。
他猛地催动丹田内沉寂的都天神火雷,那并非用于攻敌,而是逆转雷劲,引火烧身!
“轰!”
紫红色的雷火自他丹田轰然炸开,没有向外扩散,而是精准地沿着那条新生的螺旋雷链,点燃了他自身的经脉!
烈焰顺着雷脉疯狂蔓延,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坚韧的肉身竟如干涸的土地般崩开,渗出的鲜血尚未滴落,便被恐怖的高温直接蒸腾为血雾!
这份自残式的痛苦,连远处的断情妪都眼皮一跳。
一直沉默的哭冰童突然抬起头,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身前的冰面,用一种梦呓般的语调喃喃道:“他在骗自己……他说不怕,其实……怕得要死。”
旁边的忘誓僧眼帘低垂,双手合十,口中低声诵道:“执子之手……”
仅仅念出四个字,咔嚓一声,他合十的双手连同手臂,竟瞬间被一层厚厚的玄冰冻结至手肘,仿佛这句誓言本身,就是此地最大的禁忌。
剧痛中,秦尘却已然挺直了脊梁,他无视了经脉被焚的痛苦,带着一身蒸腾的血雾,毅然决然地向那冰壁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天地倒悬!
他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幻象世界,这里,是第一层冰狱——“怯之情狱”。
四周景象飞速变幻,将他拉回了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阴冷潮湿的地窖里,年幼的秦尘被所谓的兄长一把推入毒蛇坑,四周族人冷漠旁观,无人施救,他在蛇群的嘶嘶声中瑟瑟发抖,感受着死亡的冰冷。
家族大比的演武台上,他拼尽全力却依旧败北,高高在上的族老当众指着他的鼻子,用最刻薄的语气讥讽:“庶子终究是废物,永远上不得台面!”那轻蔑的眼神,像一根根毒刺扎进他幼小的心灵。
破旧的茅屋前,母亲病入膏肓,他跪在城中最大的药堂门前,磕头磕到额头血肉模糊,只为求得一味续命丹药,却被管事一脚踢开,像驱赶一条野狗,“滚!贱民的命,也配用我回春堂的药?”
一幕幕,一桩桩,都是他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怯懦与屈辱。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时,每一个绝望的场景里,都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悄然出现。
毒蛇坑旁,是那个叫小雅的丫头,趁无人注意,偷偷扔下驱蛇的草药。
演武台下,是她握紧小拳头,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为他辩解:“少爷不是废物!”
药堂门外,是她将昏迷的他背回家,用自己微薄的月钱,换来一包最劣质的草药。
她替他受罚、为他偷药、给他挡灾……那些他以为独自扛过的黑暗,原来一直有一束微弱的光,默默地照亮着角落。
幻象陡然加剧,定格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
高烧不退的秦尘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而小雅,正长跪在厨房药童的门前,瘦小的身子在风中发抖,冻得发紫的双手捧着一个破碗,只为给秦尘求一碗能暖身子的热汤。
门开了,那药童满脸厌恶,接过汤碗,然后当着她的面,将滚烫的汤水尽数泼在了她的脸上!
“贱婢也配开口?滚!”
热汤瞬间在她脸上结成冰霜,她却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只是默默地趴在地上,捡起被摔碎的碗片,用冻僵的袖子仔细擦干净,然后重新跪好,对着紧闭的房门,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啊——!”
秦尘双目瞬间赤红如血,滔天的怒火与愧疚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
他要撕碎这幻境,他要冲过去,将那药童碎尸万段!
然而,一股无形的大力将他死死压制在原地,一个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怯懦,你的无能!若救她,你还敢再蜕一次凡骨吗?若情不断,你的雷,如何能至纯至强?”
这质问如雷贯耳,直击道心!
秦尘狂暴的眼神陡然一凝,怒火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疯狂的冷静。
他猛然盘膝坐下,竟不再对抗幻象,而是引动了神魂本源中一枚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心雷符——怯之心雷符!
“爆!”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引爆了这枚与“怯之情狱”属性相通的雷符!
青银色的雷焰自他心脉中井喷而出,逆流而上,疯狂焚烧着他的识海!
以自毁换取力量,以神魂重创换取……十息脱离幻境的真实!
幻象世界瞬间支离破碎,秦尘踉跄着从虚空中扑出,半身焦黑,七窍流血,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只被雷火烧得血肉模糊的手掌,狠狠贴在了冰壁上阿阮留下的那个手印位置。
刹那间,万年玄冰深处,传来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回应——那只被冰封的手,在里面,轻轻地回握了一下!
仿佛得到了最渴望的认可,那深植于秦尘神魂本源的誓纹雷种,在这一刻轰然生根,无数细密的雷霆根须瞬间缠绕住他的心核!
同时,他的心雷符系统骤然进化,原本黯淡的五枚符箓爆发出璀璨光芒,流转之间,竟隐约浮现出被封印者各种惊世骇俗的能力残影!
一步踏出,一步归来。
秦尘踉跄着退出情狱的范围,半边身子焦黑如炭,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断情妪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你以为碰到了她?别做梦了。你触碰到的,不过是她三百年前留在此地的一缕绝望罢了。”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被冰封在玄冰王座上的绝美女子,阿阮,那双紧闭了三百年的眼睑,竟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冲破了冰晶的束缚,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泪珠没有丝毫寒气,滚落在地,凝成了一颗剔透的冰珠。
哭冰童闪电般地窜了过去,捡起冰珠,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震惊:“这泪……有温度!”
“噗——”秦尘猛地喷出一口逆血,身体摇摇欲坠,脸上却绽放出灿烂到极致的笑容:“那就……够了。我秦尘此来,不是来向命运低头的,是来……改了它的命!”
话音刚落,他头顶那道心壳塔残影猛地一闪,塔底仿佛出现一个无形的漩涡,竟将地面上那滴温热的泪珠所化的冰珠,瞬间吸了进去!
整个冰原似乎都为之震动,那座埋葬了无数真情的绝望情狱,在这一刻,因为一滴有温度的泪,第一次有了被称为“出口”的可能。
断情妪和忘誓僧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凝固了。
而秦尘,在说完那句话后,再也支撑不住,身躯一软,便要向后倒去。
可就在他意识将要涣散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猛地咬破舌尖,强行稳住心神。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那道吸收了泪珠的心壳塔残影,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柔和光晕,与他体内那颗刚刚生根发芽的誓纹雷种遥相呼应,一种全新的、磅礴的生机,正在他破碎的经脉深处,悄然孕育。
三百年不化的永恒之冰,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