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苑偏殿确实比那灵堂侧的屋子好了太多,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一应物件俱全。
两个被指派过来的小丫鬟垂手侍立,态度算不上热络,却也规矩。
云皎皎瘫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从穿来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却像是在鬼门关前来回蹦迪了好几趟。
“小姐,您喝点水。”一个小丫鬟机灵地递上一杯温水。
云皎皎接过,一口气灌下,干得冒烟的嗓子才舒服了些。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思却飞转。
萧璟暂时留下了她,但这信任薄得像层纸,一捅就破。
那句“五行缺我”的胡说八道,加上后面安抚他旧疾的歪打正着,能撑多久?
“王爷的晚膳传了吗?”云皎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另一个丫鬟回道:“回三小姐,王爷那边……向来用得简单,尤其身体不适时,多是清粥小菜,由小厨房直接送去书房。”
云皎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心里却琢磨开了,清粥小菜固然清淡,但萧璟那身体,明显是长期亏损加上毒素和旧疾折磨,需要更精心的调理。
不过她现在人微言轻,贸然插手饮食,怕是会惹祸上身。
翌日辰时,云皎皎准时出现在书房外。
她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王妃送来的、略显宽大的水蓝色裙衫,从明月手中接过了红木托盘。
上面放着一套素雅的白玉茶具,茶香袅袅。
“王爷,茶来了。”她轻声禀报后,推门而入。
萧璟已经坐在书案后,正翻阅着一份文书。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光晕,减去了一丝戾气,却更显清冷疏离。
他今日气色比昨日稍好,但眉宇间那抹浓郁的黑气依旧盘踞不散。
云皎皎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书案一角空处,然后双手捧起那盏温度适中的茶杯。
她注意到萧璟的目光似乎在她捧着茶杯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心念微动,没有直接将茶递到他手边,而是手腕微转,将茶杯稳稳地放在了他刚刚放下毛笔的右手边。
那里干净整洁,且距离他刚好是一臂之舒适距离。
萧璟伸出的手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转而拿起了那杯已经放在合适位置的茶,浅啜一口。
整个过程,他并未看云皎皎,但周身那股紧绷的气息,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云皎皎垂眸敛目,心中暗忖:果然,这位爷的强迫症不轻。
“看出什么了?”
萧璟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云皎皎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仔细端详他的脸,一本正经地汇报:“回王爷,您今日印堂黑气虽未消散,但边缘似乎不再如昨日那般躁动不安,趋于稳定。”
“看来昨夜休息尚可,体内紊乱之气略有平复。不过……”
她微微蹙眉,指着他的眼下:“这里,卧蚕部位隐有青影,显示肝血仍有些不足,王爷昨夜是否虽无剧痛,却也未能深眠?”
萧璟眸色微动。
他昨夜确实没有经历那撕心裂肺的头痛,但也睡得极浅,多梦易醒。
这丫头,观察倒是细致。
“可能缓解?”他问道。
“或许……可以尝试在书房内增添些许绿色植栽?”
云皎皎试探着建议,指着窗台,“比如放一盆文竹或兰草,木主生发,或有助舒缓肝气,宁心安神。”
其实就是改善一下环境,有点生机,看着也舒服点。
萧璟未置可否,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书房外传来谢流云带笑的声音:“哟,辰时奉茶,璟哥,你这‘冲喜’的待遇还挺别致啊!”
话音未落,他人已摇着扇子走了进来,目光在云皎皎和萧璟之间打了个转,笑得意味深长。
云皎皎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谢流云摆摆手,凑到萧璟书案前,压低了些声音,但依旧能让云皎皎听到:
“璟哥,宫里那边……消息确实了,陛下确实有意重提你和林家的婚事,说是你既身体好转,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林太傅昨日在御前,可是颇得圣心啊。”
萧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刚缓和些的气息又变得冰冷。
他放下手中的文书,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显示出内心的不悦。
云皎皎心里咯噔一下。
林嫣然?那个传说中的京城第一才女,痴恋萧璟的白月光?
这要是真成了,她这个“五行缺我”的冲喜丫头,岂不是立马就得给正牌王妃让位?
到时候别说苟命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流云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目光瞟向垂首站在一旁的云皎皎,语气带着几分看好戏的调侃:
“啧啧,小神棍,看来你的‘水位’岌岌可危啊。”
“这要是来个‘木’小姐,你这‘水’是不是就得靠边站了?”
云皎皎头皮发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目光快速扫过萧璟愈发冷峻的侧脸,以及他眉宇间因这消息而隐隐加剧的黑赤之气,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王爷,此事或有不妥!”
萧璟和谢流云同时看向她。
云皎皎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王爷您如今体内气机初定,犹如大病初愈,最忌大动干戈,尤其……尤其是婚嫁这等极耗心神、变动气场之事。”
“林家小姐命格……嗯,恐与王爷眼下所需平和之气略有冲撞,若强行结合,只怕于王爷康复不利,甚至可能引动旧疾!”
她这话纯属瞎编,但结合萧璟之前对婚事的抗拒和此刻糟糕的脸色,听起来竟有几分道理。
谢流云挑眉,扇子也不摇了,看着云皎皎:“哦?你这都能算出来?”
萧璟深邃的目光落在云皎皎脸上,带着审视与探究,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你以为,本王眼下,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