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那句“我们快要碰到‘船长’的尾巴了!”在深夜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猎手逼近猎物时的笃定与冷冽。加密线路那头,张伟的回应简洁而高效:“明白。已协调杨大校方面,对香港号码及关联基站进行深度溯源。生物电信号与环境关联分析已列为最高优先级。”
结束通话,陈遇再无睡意。他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沉睡中的城市,脑海中各种线索纷至沓来——伪装浮标、深蓝通道、海洋探险者号、蓝鹊礁、史密斯、沈浩、老海、龙涎木、神秘的生物电信号……这些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逐渐归位,一幅关于阴谋与对抗的宏大图景正缓缓展开其狰狞的一角。
“船长”……你究竟是谁?藏在香港?藏在公海?还是就藏在这滨城的某个角落?
第二天清晨,陈遇比往常更早醒来。身边林莉还在熟睡,呼吸均匀。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客厅,发现父亲陈平已经坐在沙发上,就着晨光擦拭他那套心爱的渔具,动作专注而轻柔。
“爸,起这么早?”陈遇有些意外。
陈平头也没抬,用软布细细擦拭着一枚鱼钩的倒刺:“人老了,觉少。心里有事,更睡不着。”他停下动作,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看着儿子,“遇儿,爸虽然不懂你们那些高科技的打打杀杀,但爸看得出来,你这阵子心里不静。是不是……海上那边,又起风浪了?”
陈遇在父亲身边坐下,没有隐瞒,但也尽量说得轻松:“是有些小麻烦,不过爸您放心,国家有安排,咱们自己手里也有硬家伙,翻不了天。”
陈平哼了一声,将擦好的鱼钩小心放回工具箱:“翻不了天就好。咱们老陈家的人,行得正坐得端,不惹事,也不怕事!你记住,不管遇到啥,家里有我和你妈,有莉莉,有孩子们,这儿永远是你的港湾。”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该往前冲的时候别含糊,但也要记得,家里灯亮着,饭热着。”
朴实无华的话语,却蕴含着如山般厚重的支持。陈遇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
早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温馨。希希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说着班级里的备战情况。安安则努力地用勺子自己吃饭,虽然弄得满桌子米粒,但小脸上全是“我自己能行”的骄傲。毛凤英和赵梅笑着给孩子们夹菜添粥,林莉则细心地帮安安擦着嘴。陈遇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力量。为了守护这份平凡而珍贵的幸福,他必须赢。
来到公司,紧张而有序的工作早已展开。王小虎那边传来了关于“老海”的最新消息。
“遇哥!人找到了!”王小虎的大嗓门透过内部电话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这老小子,真名叫海大富,是个老混混,没啥正经工作,之前在码头干临时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们找到他租的房子,人没在,但屋里搜出来这个!”
很快,王小虎就拿着一个证物袋来到了陈遇办公室,袋子里装着一个旧手机和几张SIm卡。
“手机恢复了不少删除的信息和通话记录。”王小虎将证物袋放在桌上,“确认他偷拍过咱们测试船上的非核心数据屏幕,主要是些环境参数和设备运行状态记录。联系他的人很小心,用的都是不同的一次性号码,指挥他偷拍和传送。最后一次联系,就是那个香港号码,让他‘最近安分点,等风头过去’。”
陈遇拿起证物袋看了看:“也就是说,海大富只是个最外围的、被利用的小角色,对方很谨慎,通过多层隔断指挥。”
“对!滑溜得很!”王小虎恨恨道,“不过,我们查了海大富的银行流水,发现最近几个月,他名下有个不常用的账户,陆续有几笔小额资金存入,加起来有小一万,来源都是同一个境外支付平台账户!虽然对方做了伪装,但伟哥那边正在尝试追踪!”
钱!这是最实在的线索!再狡猾的狐狸,只要动了钱,就容易留下尾巴。
“干得好,虎子!这条线跟紧了,资金流向是关键!”陈遇肯定道,“海大富人呢?”
“已经布控了,这老小子肯定还得回来拿东西或者联系上线,只要他露头,绝对跑不了!”王小虎信心满满。
与此同时,张伟实验室的进展也传来了好消息。
“陈总,基于‘龙涎木’微观结构仿生的复合吸声材料,第一代实验室样品制备成功!”张伟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难得地带着一丝实验成功的喜悦,“初步水槽测试显示,其对目标频段声波的吸收率稳定在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散射效果显着!虽然距离理论最大值还有差距,但已经具备了极高的实用价值!”
“太好了!”陈遇精神大振,“立刻将样品和数据同步给杨大校和水声研究所!看看能否尽快进行实船环境测试!”
“已经在同步。杨大校指示,会尽快协调安排一次秘密的海上实测。”张伟汇报完,语气稍微凝重了些,“另外,关于那个生物电信号,生物物理实验室的专家有了一个初步的、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
“他们认为,这种信号可能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而更像是一种……生物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印记’或者‘响应’。”张伟斟酌着用词,“类似于某些深海生物利用特定频率声波进行导航或感知环境。专家猜测,‘龙涎木’可能并非普通沉船木,其原生物种或许生长在南海某种特殊的地质结构区域,长期受到特定天然声波场(比如海底热液、特定洋流)的‘滋养’,从而在木质结构中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声记忆’和‘电响应’特性。其在深海环境下信号增强,可能意味着……它正在‘感应’到类似其原生环境的某种声源!”
陈遇听得心头巨震!“声记忆”?“感应”声源?
“你的意思是……‘龙涎木’可能对南海某个特定海域的天然或……人造声源,有反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存在这种可能!”张伟肯定道,“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龙涎木’就不仅仅是一件对抗声纳的工具,它甚至可能成为一把……指向某个特定海底位置的‘钥匙’或者‘指南针’!”
钥匙?指南针?指向哪里?难道“环太平洋基金”和那个“船长”在南海深处寻找的,不仅仅是“星煌”的测试数据,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某种与这“龙涎木”起源相关的、隐藏在深海中的秘密?
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想,让整个事件的深度和复杂性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陈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立刻将张伟的汇报和自己的分析同步给了杨振军。
杨振军的回应异常迅速和重视:“陈总,这个猜想非常重要!如果属实,将彻底改变我们对‘环太平洋基金’南海行动的判断!我已立即上报,并协调国家海洋局、国土资源部相关单位及最顶尖的海洋地质、生物声学专家组成联合研判小组,对‘龙涎木’生物电信号与南海地质构造、历史沉船记录、已知及未知海底异常声源进行交叉比对分析!同时,加强对‘海洋探险者’号及其释放无人艇活动轨迹的监控,重点分析其是否在特定区域进行过长时间的、异常的声学探测活动!”
国家的机器再次高效开动,调动起庞大的资源和顶尖的智力,要从这微妙的线索中,撕开对手的重重迷雾。
中午,陈遇在食堂遇到了难得从安全屋出来透口气的孙宇和李文博。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但眼神明亮。
“遇哥!听说你们搞的那个‘木头盾牌’有戏了?”孙宇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好奇,“啥时候给咱们船队装上?让那帮龟孙子的声纳变成摆设!”
李文博也推了推眼镜,严谨地补充:“如果吸声效果确凿,不仅能为测试船队提供防护,其对降低船体自身噪声、提升我方声纳探测灵敏度也有潜在价值。”
陈遇看着这两位一心扑在技术上的伙伴,笑了笑:“伟哥那边进展很快,国家已经在安排实测了。等实测通过,优先给咱们的测试船安排上!”他顿了顿,问道,“你们那边呢?‘星煌-III型’的样品制备还顺利吗?”
孙宇立刻苦了脸:“别提了!那几个界面参数跟大小姐似的,太难伺候了!稍微温度差点,压力波动点,界面结合就出问题,废了好几炉料了!文博都快把模拟数据看出花来了!”
李文博倒是很平静:“新材料的工艺探索本就是如此。我们已经缩小了参数范围,找到了几个可能的关键控制点,下一轮实验成功率会大大提高。”
“需要什么尽管提,集团全力支持。”陈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星煌’是我们和国家合作的基石,更是我们应对一切挑战的底气,必须尽快拿出过硬的成果。”
“放心吧遇哥!”孙宇收起苦瓜脸,握了握拳头,“就算不吃不睡,我们也得把这‘金刚罩’给搞出来!”
看着他们充满干劲的样子,陈遇心中欣慰。技术上的每一次突破,都是在为前方的博弈增加筹码。
下午,周凯兴冲冲地来找陈遇汇报舆论战果。
“陈总!效果拔群!”周凯今天穿了件印着抽象图案的潮牌t恤,头发抓得很有型,显得神采飞扬,“咱们释放的那些关于‘传统材料’和‘南海沉船’的烟雾弹,果然引起了境外某些方面的注意!有几个常年盯着国内科技动态的‘智库’账号,开始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了!还有几个之前唱衰我们的账号,口气也软了不少,开始说什么‘有待观察’了!”
“很好,继续保持压力,真真假假,让他们猜不透。”陈遇肯定道,随即想起一事,“对了,凯子,你人脉广,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船长’的代号?或者在香港那边,有没有关于‘环太平洋基金’亚太区那个新来的高级负责人‘史密斯’更具体的消息?”
周凯摸着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船长’这代号没听说过,太普通了,也不好查。‘史密斯’那边,只知道他背景很深,跟几家跨国资本和基金会关系密切,具体行踪和目的,捂得很严实。不过……”他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在香港一家私人会所当经理,倒是提起过,最近有些背景复杂的生面孔在活动,其中好像有个气质很特别的中年男人,不怎么说话,但其他人对他都很恭敬,都称呼他‘Sir’……不知道跟这个‘史密斯’有没有关系。”
“Sir?”陈遇眼神一凝。在某些语境下,这确实是对有地位、有背景人物的尊称。“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更具体的信息,比如长相、习惯,或者他们谈论了什么。注意安全,别勉强。”
“明白!我这就去跟我那朋友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挖出点猛料!”周凯跃跃欲试地走了。
傍晚,陈遇准备下班回家,陪希希进行最后一次运动会前的接力练习。他刚拿起车钥匙,加密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杨振军。
“陈总,两件事。”杨振军的声音带着深夜的寒意和一丝紧迫,“第一,联合研判小组有了初步发现。通过对南海历史声学监测数据和地质资料的交叉分析,发现‘蓝鹊礁’往东南约七十海里的一片深海海槽区域,存在一个长期、稳定但来源不明的低频声波异常点!其频率特征,与‘龙涎木’产生生物电信号所‘偏好’的频段,存在高度相关性!”
陈遇的心猛地一跳!果然有异常声源!而且就在“蓝鹊礁”附近!
“第二,”杨振军语气加重,“我们设置在‘海洋探险者’号外围的监测单位发现,其释放的那个小型无人艇,在今天下午,曾多次、有意识地靠近那片异常海槽区域进行探测,行为模式与之前单纯的挑衅巡航明显不同!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也在寻找那个声源,或者说,寻找与那个声源相关的东西!”
目标重合了!双方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片神秘的深海海槽!
“他们找到了吗?”陈遇急切地问。
“暂时没有发现其有收获的迹象。那片海槽地形复杂,水深超过两千米,探测难度极大。”杨振军冷静分析,“但他们的行为本身,已经印证了你们的猜想——‘龙涎木’和那片海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是‘环太平洋基金’此次南海行动的核心目标之一,甚至可能比窃取‘星煌’数据更重要!”
比“星煌”数据更重要?陈遇倒吸一口凉气。那会是什么?海底矿藏?沉没的科技?还是某种足以改变格局的战略资源?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陈遇沉声问。
“国家海洋调查船‘探索六号’正在附近海域执行例行科考任务,已受命改变航线,前往该海槽区域进行初步勘测。我们的海空力量会加强对该区域的监控,防止‘海洋探险者’号狗急跳墙。”杨振军部署道,“你们旭遇这边,加快‘龙涎木’吸声材料的实船测试准备,同时,内部排查不能松!我预感,随着海槽秘密的逼近,‘船长’和他境内残存的网络,可能会有所动作!”
“明白!”陈遇结束通话,感觉血液都在微微发热。真相,似乎就在那幽暗的深海之下,触手可及!
他快步离开办公室,驱车前往学校操场。夜色中,希希和几个同学正在教练的指导下进行最后的磨合练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汗水。陈平站在场边,抱着胳膊,目光炯炯地看着。
“爸,我来了。”陈遇走过去。
“嗯,看看,希希这交接棒,比昨天又稳了点。”陈平指了指跑道,语气里带着骄傲。
陈遇看着儿子在跑道上奋力奔跑的身影,那专注的眼神,矫健的步伐,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希望。这一刻,深海的神秘、对手的狡诈、肩负的重任,仿佛都化为了更坚定的决心。
他必须赢。为了孩子能在阳光下自由奔跑,为了家园的宁静,为了脚下这片蓝色国土的尊严与秘密不容侵犯!
练习结束,希希跑过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爸爸!我这次跑得怎么样?”
陈遇拿出毛巾,细心地给儿子擦着汗,笑着夸奖:“非常棒!起跑有力,交接顺畅,保持这个状态,运动会绝对没问题!”
希希开心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回家的路上,希希靠在陈遇身上,很快就睡着了。陈遇看着儿子熟睡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
然而,刚到家门口,他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是张伟。
陈遇心中一紧,示意林莉先带孩子们进去,自己留在门外接通。
“陈总,”张伟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对海大富关联资金流向的追踪有了突破性进展!那个境外支付平台账户,虽然经过多层复杂的洗钱通道,但最终的资金源头,指向了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蓝鹊资本’!”
蓝鹊资本!蓝鹊!
“而且,”张伟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我们通过特殊渠道,获取了‘蓝鹊资本’部分非公开的股东名单。其中一个持股比例不高、但拥有特殊投票权的股东名字是……”
陈遇屏住了呼吸。
张伟一字一顿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陈遇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怎么会是他?!
这不可能!
他握着手机,站在家门外温暖的灯光下,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那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插入了错综复杂的迷局之中,瞬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更黑暗真相的大门!
“消息……确认了吗?”陈遇的声音干涩无比。
“正在动用一切手段进行最终核实!”张伟的声音也带着紧绷,“但如果属实……陈总,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狡猾、隐藏更深的对手!”
陈遇缓缓放下手机,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深邃莫测。
“船长”……原来是你吗?
你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对着尚未挂断的加密线路,沉声下达指令:
“伟哥,立刻将‘蓝鹊资本’和那个股东的所有信息,列为最高机密,同步杨大校!启动‘深渊’协议最终应急方案,对所有可能与‘蓝鹊资本’及该股东有关的境内外部网络节点,进行无差别、最高强度的监控与渗透!我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