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时涨时落,信子小口小口地啃着那个巨大的苹果糖,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底。她和仁王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闲逛,看了会儿气势恢宏的太鼓表演,又被琳琅满目的面具摊吸引了目光。仁王拿起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扣在脸上,转头用空洞的眼眶对着信子,压低声音怪叫一声,吓得她差点把苹果糖掉在地上,换来他一阵恶作剧得逞的低笑。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如同深蓝色的天鹅绒,将祭典的灯火衬托得更加璀璨。然而,人群也逐渐达到了顶峰,摩肩接踵,行走变得有些困难。信子穿着不习惯的木屐,又要小心护着怀里装金鱼的水袋和吃了一半的苹果糖,走得越发吃力,有几次差点被人流带倒,幸好仁王一直紧紧牵着她的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喂,这边人太多了。”仁王皱了皱眉,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神社后方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小径。那条小径似乎通往神社的后山,树木掩映下,只有零星几盏石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晕,与主道上灯火通明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走那边绕一下。”他不由分说,拉着信子脱离了主干道的人潮,拐进了那条幽暗的小径。
一踏入小径,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了大半。耳边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鼓乐变得模糊不清,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光线骤然变暗,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石板路的轮廓和两旁树木黑黢黢的影子。空气也变得清凉起来,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
信子下意识地握紧了仁王的手。黑暗和寂静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尤其是穿着行动不便的浴衣和木屐,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仁王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指微微收紧,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怕黑?”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笑意。
“有、有一点…”信子老实承认,朝他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到他手臂上。浴衣柔软的布料摩擦着他的外套,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puri~ 放心,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仁王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但牵着她的手却稳健有力,带着她避开路上的小坑洼,步伐也刻意放慢,适应着她木屐的节奏。
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信子能清晰地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能闻到仁王身上淡淡的、混合了祭典烟火气和自身清爽皂角的味道,更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脉搏有力的跳动。那份温暖从相握的手心,一路蔓延到她的手臂,再到心尖,奇异地抚平了她对黑暗的恐惧。
她不再觉得这条路阴森可怕,反而生出一种隐秘的甜蜜。在无人注意的昏暗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仿佛拥有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小世界。这份安静与亲密,是之前在喧闹人群中所没有的。
仁王似乎也很享受这份静谧。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牵着她往前走。偶尔有萤火虫从草丛中翩跹飞起,划破黑暗,留下点点微光,映亮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和银色的发梢,也映亮两人紧紧交握的手。
信子偷偷侧过头,看着他黑暗中模糊却熟悉的轮廓,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悸动。她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能让这黑暗中的牵手持续得更久一些。
就在她沉浸在这份静谧中时,仁王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信子疑惑地问。
仁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耳倾听了一下。远处主道的喧闹声似乎更远了,周围只有风声和虫鸣。他转过头,在极近的距离看向信子。黑暗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亮,像是淬了星子。
然后,信子感觉到,他原本只是握着她的手,手指悄然滑入她的指缝,变成了一个更加紧密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这个动作做得极其自然,仿佛不经意,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图。他的指尖轻轻扣住她的指背,掌心完全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信子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在黑暗中迅速升温。这种牵手方式,比刚才那种单纯的牵引要亲密得多,带着强烈的占有和缠绵的意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因为打网球而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柔嫩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被他更紧地扣住。
“这样,”仁王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和笑意,“就不会走丢了。puri~”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但信子知道,这绝不仅仅是防止走丢。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和动作中蕴含的、滚烫的情感。
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默认了这种更加亲密的牵手方式。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像一道暖流,涌遍全身。木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彼此交织的呼吸声,还有十指相扣的紧密触感,构成了这个夏夜最动听的乐章。
他们就这样,在无人看见的黑暗小径上,悄悄地、紧紧地将手指缠绕在一起,一步步走向小径的尽头,走向那片即将重新出现的、属于祭典的灯火。
而那黑暗中的悄悄牵手,如同一个无声的誓言,将两颗年轻的心,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份藏在阴影下的亲密,比任何阳光下的拥抱,都更加令人脸红心跳,也更加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