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彪的1旅残部,化整为零,以班排为单位,占据了镇内许多坚固的建筑节点。
他们不守固定的战线,而是在魏和尚侦察团的引导下,像一颗颗活动的钉子,时而阻击,时而侧击,时而消失,让日军无法判断主力的位置,更无法组织有效的清剿。
赵磊秘密调回的两个精锐营,则扮演了“救火队”和“突击队”的角色。
哪里日军聚集较多,或者试图建立稳固的支撑点,他们就突然出现,给予猛烈打击,然后迅速遁入复杂的街巷之中。
王哲手下的炮兵们,将仅存的几门迫击炮和那门修复的九二式步兵炮拆解,由人力扛着,在镇内预设的几个隐蔽发射阵地间来回机动。
他们不再追求覆盖射击,而是追求极致的精准。
往往小鬼子一个小队刚刚在某个院落集结,准备分配任务,一两发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落下来,炸得人仰马翻。
魏和尚的侦察团和狙击队更是如鱼得水。
罗秀儿带着狙击手们占据着水塔、钟楼、较高的屋顶等制高点,或者潜伏在阴暗的角落,专打小鬼子的指挥官、通讯兵、炮兵观测员和重机枪手。
魏和尚则带着精干的突击分队,神出鬼没,时而摸掉小鬼子的岗哨,时而偷袭小股巡逻队,时而引导炮火,时而埋设诡雷。
他们把日军后方搅得天翻地覆,许多日军部队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系,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战斗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噩梦。
对小鬼子来说,占领的每一栋房屋都可能是个陷阱,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都可能遭遇伏击,身边的每一个阴影都可能射出致命的子弹。
他们空有兵力火力优势,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像是陷入了一潭泥沼,有力无处使,每动一下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恐慌开始在小鬼子中蔓延。
他们不怕面对面的冲锋,不怕坚固的阵地,但这种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的死亡威胁,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魔鬼……这里的支那军是魔鬼……”
“他们从地里冒出来,又从墙里消失……”
“联队长,我们小队又失去联系了……”
“弹药补给送不上来,伤兵也抬不出去……”
坏消息不断传回内山英太郎的指挥部。
他的脸色从最初的兴奋,变为凝重,再变为铁青,最后是难以置信的惊怒。
“八嘎!怎么会这样?镇子里到底有多少敌人?”
他对着地图和沙盘咆哮,却得不到答案。
龙潭坪镇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在吞噬他宝贵的兵力和时间。
“师团长阁下,各部队伤亡激增,进展缓慢,且补给线受到严重袭扰。
是否暂时停止进攻,将队伍退出来,重新调整部署?”
参谋长硬着头皮建议道。
“停止?不!”
内山英太郎眼中布满血丝,他已经骑虎难下,
“投入所有预备队。
命令炮兵,对镇内进行无差别轰击。
把龙潭坪给我炸平,我不信炸不死他们!”
更多的小鬼子被投入这个血肉磨坊,更猛烈的炮火开始无差别地覆盖镇区。
许多房屋被炸毁,街道变成废墟。
但这并没有扭转小鬼子的劣势,反而让地形更加复杂,更加适合熟悉地形的独立师战士们进行隐蔽和机动。
炮火还误伤了不少小鬼子,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另一边,丁伟接到了魏和尚派回的通讯兵带来的好消息。
“师长,黑松峪的补给,接到了。
药品、子弹,还有一批新式炸药。
护送队是鄂中游击队的同志。”
丁伟和刘文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振奋。这真是雪中送炭!
“太好了,立刻把药品分发到野战医院。
子弹优先补充1旅和侦察团。
炸药交给王根生的工兵营。”
丁伟迅速下令道,
“告诉魏和尚,补给已到,让同志们放心。
龙潭坪,就是小鬼子的坟场。”
补给的到来,如同给疲惫却坚韧的独立师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尤其是那些新式炸药,在王根生这样的爆破专家手里,立刻化为了更致命、更诡异的地狱之火。
镇子中心的几栋被小鬼子占为临时指挥所和物资囤放点的坚固楼房,在夜深人静时,地基下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整栋楼在日军惊恐的喊叫声中坍塌,将里面的小鬼子和物资一同埋葬。
一些主要街道的下水道或暗渠出口被悄悄打开,塞满了炸药。
当小鬼子巡逻队或运输队经过时,火光和碎石从脚底冲天而起。
甚至有些被小鬼子暂时控制的院落,看似平静,但当鬼子在里面生火做饭或休息时,埋在灶台或炕洞里的炸弹突然爆炸……
龙潭坪的巷战,进入了更加残的阶段。
恐惧和绝望如同瘟疫,在小鬼子中疯狂蔓延。
内山英太郎终于开始动摇。
连续多日的激战,伤亡数字已经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而龙潭坪依然像一颗敲不碎、吞不下的铜豌豆。
好在,根据空中侦察,龙潭坪以西、以北的李天霞的51师,按照命令封锁了通道,没有丝毫向前推进、协助进攻或接应的迹象,反而在加固工事,摆出一副严防死守、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这也避免了形势的进一步严峻。
而侧翼的坂本、吉田两个支队,在试图从镇子边缘配合正面进攻时,遭到了2旅主力和镇内抽出身来的部队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未能形成有效突破。
“我们……可能上当了。”
内山英太郎颓然坐倒。
他意识到,这场战役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独立师并非想象中那样虚弱和混乱,他们的指挥官极其狡猾,将龙潭坪变成了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正在一点点磨碎他的师团。
而重庆方面,似乎乐见其成……
继续强攻,只会让第13师团血流干。
撤退?
则意味着承认失败,帝国陆军的颜面扫地,他内山英太郎的军事生涯也可能就此终结。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师团长阁下,紧急军情,活跃在鄂中、江汉平原地区的新四军一部,以及多支游击队,突然向我军后方交通线发起大规模破袭作战。
多处桥梁被炸,仓库遇袭,运输车队遭伏击。
军司令部命令我部,分兵确保后勤通道安全,并警惕支那军可能的更大规模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