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与看着这些东西有点难以下手，他抬头看见了小虎，小虎刚好也抬头看见了严清与，热情地朝着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狼吞虎咽了起来。
因为没什么位置了，严清与只能搬着餐盘坐到了小虎对面。看着碗里那团东西，他实在没什么食欲，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味道……难以形容，带着涩涩的苦味。还是找个机会偷偷倒掉然后吃自己从中枢城带来的营养剂吧。
“快吃啊，小起哥！”小虎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能填饱肚子，不吃饱明天可没力气干活！”
严清与点点头，又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实在是难以下咽，喉咙痒痒的，再吃下去就要把肚子里的饭都吐出来了。
“你不吃吗？”小虎看着严清与的碗，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严清与点了点头：“嗯，我今天来之前，家里给了我很多吃的，我难得吃得那么饱，所以晚上有点吃不下去。”
小虎哦了几声：“我懂，那你还吃吗？”
严清与摇头，把饭碗推到了小虎面前：“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小虎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揽过严清与的碗囫囵吞了起来。
严清与看了一眼埋头干饭的小虎，又转向四周趁机观察着食堂里的人和环境。守卫分布在四个角落，比起运送他们来时显得放松了许多，大概是大家都知道粮食来之不易，不会在食堂闹事。
工人们都在埋头吃饭，就算是有交流也是少数几句，整个食堂只有叮铃哐啷的声音。
耳机内传来周淮起吐槽饭菜难吃的话，他似乎也用了跟自己同样的话术把饭菜让给了别人。
严清与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压缩粮和营养剂。
早就知道地下城食物紧缺，所以他们带了很多，这一段时间是完全够用的。有些装不下的让周淮起塞到了薛奶奶和铁头爷爷家里，毕竟他们也帮了自己很多忙。
这时，他听到隔壁桌两个看起来像是工人在低声交谈。
“怎么感觉这里都是新人啊，我都没看见老工人。”
“会不会是食堂分开了？”
“有可能，诶你说他招那么多人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听说矿洞那边昨天又出事了”
“真的假的？不能吧。”
“嘘！小声点！……好像是塌了一小块，埋了几个人……”
“妈呀，难怪要经常找人，幸好我们在淘石场。”
矿洞出事？埋了人？严清与的心提了起来，这会不会和失踪有关？
小虎似乎也听到了只言片语，他凑近严清与，压低声音：“听到了吧？矿洞那边经常出事，所以我说淘石场安全多了。虽然钱少点，但至少命能保住。”
严清与故作惊讶：“经常出事？没人管吗？”
“管？”小虎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听说的，谁管？上面巴不得少几个人吃饭呢！出了事，随便报个意外就完了，不然通知说他们不愿意回去要留下来永远干活，谁都不会怀疑。
“你们都知道？”严清与惊讶。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口耳相传。”小虎两颊塞得满满的。
“既然知道那么危险，为什么还要来？”严清与问道。
“没办法啊，赌一把，总比饿死强。”小虎叹了口气。“所以啊，咱们老老实实在淘石场待着，别往那边凑。”
听说矿洞危险，严清与又担心起了周淮起那边，只能希望他们安全。
吃完饭后守卫并没有催他们回宿舍，而是给了一点放风时间，暂时允许离开这个地方，严清与便偷偷溜出来找到了周淮起和顾玄两人。
周淮起挠挠头：“我还想着晚上偷溜出来呢，没想到管理那么松。”
“总之出来了就来逛逛吧，没准能发现些什么。”顾玄说着，一回头发现两人低着头讨论着什么，情不自禁地偷听。
“那个小虎到底是谁？”周淮起质问。
“他就是个小孩，看着十六七岁。”严清与说。
“……”顾玄闭上了眼睛，原来周淮起又在吃飞醋，他非常自觉地走在了最前面，给两人留点私人空间。
没有经过中间楼层的缓冲三人直接来到17层，要不是亲眼所见，严清与和周淮起这种土生土长的中枢城人实在是想象不出这里的环境有多么糟糕。
空气污浊得呼吸都感觉要中毒，光线全靠房子两侧的灯，有些已经损毁了。头顶是巨大的管道，不清楚是输送什么的。一层还有石头水泥铺成的地面，这十七层完全就是泥土路，而且混着不知道从哪来的水，臭得人一闻都要熏晕过去了。
尤其是周淮起和顾玄，两位哨兵嗅觉更加灵敏，纷纷伸手捂住鼻子。
“难怪这一路上没见到哨兵，让苍牙出去探查也没看见。”周淮起皱眉。“这环境哪个哨兵能呆得住。”
严清与倒是想把雪球放出来活动活动，但是它一碰到地板就吱哇叫，觉得这些泥水弄脏了自己的毛，又缩了回去，他开口：“我之前听说18层是哨兵休息的地方，会不会他们都在那？”
“不太可能。”顾玄回答道。“实际上哨兵更多活跃于上层，下层他们最多来分分食物，分完就走了。”顾玄道。
“那十八层是哨兵休息的地方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周淮起想不明白。
严清与忽然提到：“你记得小泥巴说过吗，他说分饭的人是守卫队，他们穿着哨兵向导的制服，但是制服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胸口有个太阳。可我们下来见到的分饭的都是哨兵向导。”
“他在骗你们？”顾玄问道。
严清与摇摇头：“他没有什么骗我们的理由，我是在想，会不会……底层的分饭制度和上层的不太一样？因为有所不同，他们才要封锁楼层，防止消息传播，不然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周淮起点点头。“他口头描述的环境属于是脏乱差，而且没有秩序，跟这里差不多，再加上他那张地图，就很明显了。”
“你们不觉得一个小孩从17……或者你们推测的18层混在车里上到中枢城这件事听起来很离谱吗？”顾玄反问道。
严清与点点头：“是挺离谱的，但是确实发生了。”
小泥巴绝对有事情瞒着他们，不管是他的来历还是神经阻断手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他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谜团。
“我们也只能暂时把它当成一个线索，毕竟我们对这里的了解太少了。”严清与回答道。
三人穿着工服在十七层闲逛，这身衣服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便利，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因为同样的工人这里到处都是。
原住民见到最多也就瞥一眼，然后走开，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这里的房屋低矮破败，简直就像难民营。
严清与皱眉，中枢城有一整个区的房子闲置无人居住，而地下城的最底层十几个人挤着一间屋子，就连饭饱都是问题，难怪他们会仇视中枢城人了。
“我们得找机会来看看底层发放食物是怎么样的。”严清与道。“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如果明天也跟今天一样管理不怎么严格的话出来还是挺轻松的。”周淮起道。“诶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严清与刚想问怎么了，对面忽然走来一个人，之前在一层被偷钱的经历让严清与警惕了起来，没等对方碰到自己，他就微微侧身，没想到地面湿滑，他险些滑倒，周淮起连忙扶住他。
“没事吧。”周淮起担忧。
严清与摇摇头，那人目不斜视，似乎真的只是经过。虚惊一场，严清与松了口气，站稳身体：“没事，地太滑了。你刚才想问什么？”
周淮起眉头紧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地盯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
“怎么了？”顾玄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走近了一些。
“那个人……”周淮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而且给我一种……哨兵的感觉。”
“哨兵？”严清与一惊，“可是我完全没感觉到。”
“我也没……”顾玄离得比较远什么都没感觉到。
“所以很奇怪。”周淮起神色凝重，“像哨兵，但是又感觉不到哨兵的气息。我们两个都不弱，如果他能把气息藏得好到我们都发现不了的程度，那他的实力在我们之上。”
顾玄也眯起了眼睛：“不可能。”
他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绝对不可能有人的实力能超过自己。如果有这种人物，他就不可能待在这个地方。
“我刚刚就想说，我们打晕那三个哨兵的事情应该早就暴露了，为什么没人来抓我们，我觉得有点可疑。”周淮起看着那人走的方向开口道。
“不仅是没人抓我们，甚至都没有加强守卫。”严清与的话让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对，”顾玄眼神锐利，“太安静了。我们打晕了三个哨兵，这在任何地方都不是小事。就算为了面子，他们也该大肆搜捕才对。可现在……风平浪静。”
平静得反常。
周淮起语气表情有些凝重：“除非……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三个哨兵，或者，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进来了，正在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可怕的猜想让三人都感觉十分不安，如果真的已经被盯上了，那接下来的行动都不会方便。
“我更偏向于他们没有找到我们，”顾玄冷静地分析道，“如果他们已经知道我们闯进来了，没理由再放任我们继续查下去，不管查出什么对他们都没有好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不在乎。”
严清与跟上了顾玄的思路，忽然就想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担心我们暴露这些秘密，亦或者他们甚至想利用我们。”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周淮起提出了问题。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最重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严清与的心沉了下去。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响了一声。
周淮起反应过来：“你没吃饭吗？”
说着他就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饼干，严清与摆手拒绝：“我不……”
周淮起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塞进了严清与的嘴里，然后把水递给他：“你吃吧，你那么挑食晚饭肯定没吃，别待会低血糖了。”
严清与就着水艰难地咽了下去。
这水清爽甘甜，是从中枢城带下来的。
严清与抿了一小口又还给了周淮起，周淮起拒绝了：“你带着吧，我喝点地下城的水将就将就算了，没关系。”
严清与也不拒绝，挑食的人就是这样。
三人边探讨边走已经走得很远了，身边穿着工服的人眼看越来越少，直到身边几乎没有一个，顾玄才开口：“先回去，走太远了，容易被注意到，不能再逛了。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三人不再逗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返回。
“不然晚上我跟你回宿舍，明天我再混到矿场的队伍里。”周淮起依依不舍，把头靠在了严清与肩上。
“很近，想我的话可以用话筒跟我说话。”严清与摸摸他的头哄道。
顾玄感觉自己就像学生时代回到宿舍看见楼下小情侣亲亲抱抱的苦命大学生一样。但现在没那么命苦，他逐渐从中琢磨出了一点意思。
周淮起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冷着一张脸谁都不理，一副一点就炸的样子，在严清与面前又粘人得不行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人到底哪一面是演出来的？还是精神分裂？
不知道严清与知不知道，可太有意思了。顾玄嘴角上扬。
两人没告别很久，周淮起就被严清与勒令返回宿舍了，看着两人离开严清与也回到了淘石场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