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苹果园的晨光，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醇厚温暖。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格，在曦辉暖暖的眼睑上跳跃，将他从无梦的沉睡中唤醒。
他花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不是在冰冷潮湿的森林角落，不是在混沌扭曲的异度空间，而是在一张结实、柔软，散发着干草和阳光味道的床上。
这是苹果嘉儿的房间，昨晚史密斯婆婆坚持让他睡在这里，而苹果嘉儿则豪爽地去和苹果丽丽挤一挤了。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简洁而充满力量感，墙上的缰绳、马蹄铁，以及那张结实的苹果木床，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性格。
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包裹着他，这是自奶奶出事以来，他第一次睡得如此沉，如此没有防备。
“咚咚咚！”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敲响，紧接着苹果嘉儿活力四射的声音传了进来。
“起床啦，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今天的活儿可多着呢！”
曦辉暖暖连忙起身，有些笨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鬃毛，打开了门。
苹果嘉儿已经全副武装，戴着她的棕色牛仔帽，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
“走！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甜苹果园！光待在屋子里可闻不到最新鲜的苹果香！”她不等曦辉暖暖回应，便用蹄子揽住他的脖子，动作依旧有些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地把他往外拉。
曦辉暖暖几乎是被她“拖”着走出了农舍。
清晨的果园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泥土和露水的芬芳，远处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
成排的苹果树在晨曦中舒展着枝叶，翠绿的叶片托着一个个饱满圆润、红黄相间的苹果，像挂满了整个庄园的小小灯笼。
“看！那边的苹果，酸溜溜的，最适合做苹果派！那边是金冠，甜得能齁掉牙！还有那边……”苹果嘉儿如数家珍，兴奋地指给他看，红色的鬃毛在阳光下像一团跃动的火焰。
她跑到一棵树下，熟练地后蹄蹬地，猛地一踹树干！
“砰！”
树干剧烈摇晃，成熟的苹果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地落下。
“接住！”她大笑着喊道。
曦辉暖暖下意识地伸出蹄子，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精准地落在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这个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果子，又抬头看看在“苹果雨”中欢快穿梭、不时接住一个直接“咔嚓”咬下去的苹果嘉儿。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的感觉，像温暖的泉水，悄悄浸润着他冰封已久的心湖。
他也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怀里的苹果。
“咔嚓！”
清脆的声响，甘甜的汁液瞬间在口中爆开，混合着阳光和雨露的味道，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也暂时抚平了心底那些躁动不安的角落。
“怎么样？甜苹果园的招牌，没骗你吧？”苹果嘉儿跑到他身边，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
“嗯！”曦辉暖暖用力地点点头，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一个真实而轻松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
这是他来到小马谷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他们并肩走在果园的小径上，苹果嘉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苹果家族的历史，讲述着每年秋季收获节的盛况。
讲述着她在未来的宏伟计划———要把甜苹果园的产品卖到小马利亚的每一个角落。
曦辉暖暖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他喜欢这种氛围，喜欢这种被平凡而温暖的日常包裹的感觉。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背上那些鳞片，似乎也不再那么刺眼了。
“嘿，”苹果嘉儿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碧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说真的，昨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和麦托什可能就……”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曦辉暖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蹄子蹭着地面。
“没什么，我只是……刚好在那里。”
“不只是昨天，”苹果嘉儿的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我是说……你看起来总是很紧张，很不开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在这里，在甜苹果园，你可以放松一点。”
“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朋友……
朋友啊……
这个词再次击中了他。
他抬起头，看着苹果嘉儿真诚而毫无杂质的目光，心中那块坚冰似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温暖的情感涌了上来，让他喉咙有些发紧。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虽小，却无比清晰。
“朋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微风拂过，带来苹果的甜香和青草的气息。这一刻，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就在这时，苹果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可爱标志上那个数字，‘12’，是什么意思啊？看起来怪神秘的。”
曦辉暖暖身体微微一僵。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自己的侧腹。那个骷髅头依旧诡异地笑着，口中的幽蓝色火焰包裹着数字。
他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数字的含义，它就像与生俱来的诅咒，代表着他的异常与不祥。
“我……我不知道。”他老实地回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茫然。
“它一直都在那里。”
“一直都在？”苹果嘉儿歪着头，“不会变吗？”
“好像……不会吧……”曦辉暖暖不确定地说。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标志似乎从未改变过。
“真奇怪。”苹果嘉儿嘟囔了一句，但很快又释然了。
“不过没关系！妈妈说过，可爱标志都代表着特殊的天赋！也许你的数字也代表着某种特别的天赋，只是还没发现呢！”
她乐观的话语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曦辉暖暖心中从未被触及的角落。
特别的天赋……
而不是诅咒吗？
为了转移话题，也为了回报这份善意，曦辉暖暖鼓起勇气，轻声问：“那……那你的可爱标志会是什么呢？”
“苹果？是代表……很会种苹果吗？”
他问得有些笨拙。
苹果嘉儿闻言，立刻挺起胸膛，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那当然！我们苹果家族世世代代都守护着这片果园！”
“我一定能种出全小马谷最甜、最脆的苹果！这是我的骄傲！”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眼神明亮而坚定。
那是一种找到了自身价值、并与家族传承融为一体的自信光芒。
曦辉暖暖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强烈的羡慕。
如果……如果他也能像她一样，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找到那个数字背后的含义，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当作怪物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
曦辉暖暖和苹果嘉儿坐在谷仓的干草堆上，分享着一壶新鲜的苹果汁，看着远处史密斯婆婆指挥着麦托什修理栅栏，苹果丽丽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蹄子。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美好。
曦辉暖暖偷偷地、再次瞥了一眼自己侧腹的标志。
骷髅头依旧，幽蓝的火焰也依旧，但不知为何，在那温暖的夕阳余晖下，那个数字“12”，似乎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和刺眼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也许，和苹果嘉儿成为朋友，让这个数字，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好的变化？
他甩了甩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但心底那份因被接纳、因拥有“朋友”而产生的暖意，却真实地存在着，驱散着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头的孤独与寒意。
也许，在找到奶奶之前，这里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暂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