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大学612寝室的门被“砰”地一声甩上，将初冬的寒意和陆家寿宴的浮华彻底隔绝在外。
陆沉反手将钥匙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扯开领带，随手将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甩在椅背上，带着纨绔子弟特有的任性发泄。
陆沉的金眸里还残留着寿宴上被搅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回到自己地盘后的松弛。
“啧，乌烟瘴气。”
他撇撇嘴，长腿一迈，几步走到自己那张铺着软垫的床边，整个人再次毫无顾忌地倒了上去，陆沉满足地蹭了蹭枕头，“还是我的狗窝舒服。那群人身上的香水味混着点心味，熏得我头疼。”
姜阎则沉默得多。
他干净利索地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随后将身上的衣服依次平整地挂进了衣柜。
即使回到寝室，他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也未减分毫，只是眉梢眼角处，悄然藏着一抹难以捕捉的疲态。
应付凡俗的喧嚣对他而言，远比与域外天魔厮杀更耗心神。
听到陆沉的话，他紫眸微抬，扫了一眼瘫在床上的人影，音色没什么波澜。
“聒噪的是你。‘行宫’待不惯，下次别拉我去。”
“那可不行！”
陆沉立刻从床上弹起半个身子，金眸灼灼地盯着姜阎，唇角咧开，眉宇间肆意飞扬着赤裸裸的得意。
“没你镇场子，本帝……咳，我多无聊？再说了，你看奶奶多喜欢你！还有……”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姜阎还挂在衣柜里的、那件属于他的羊绒大衣：“某些人穿我的衣服，不是挺合身的？”
姜阎挂衣服的动作霎时停顿了片刻，随即“啪”地一声关上衣柜门，隔绝了陆沉那过于热切的目光。
他没接话，只是周身温度似乎又降了两度，走到自己铺着玄冰玉板的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摆明了不想理他。
陆沉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重新躺回去，摸出自己套着狗爪手机壳的手机，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咧着嘴的金毛浮雕。
金眸半阖，思绪却飘向了陆家老宅。
寿宴上那件“吉祥天女赐福宝盘”带来的污秽感，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细刺。
“姜阎，”陆沉的声线忽然向下压了几分，掺进一丝不容错辨的认真，“那个天竺盘子，里面的‘脏东西’，感觉……有点熟。”
姜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紫眸平静地看向他：“嗯？”
“说不上来具体，”陆沉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床沿，“就是一种……很老旧的‘腥膻’味儿。跟我们之前在披香殿干掉的那些新冒出来的臭虫不太一样，像是……放了很久、捂馊了的陈年老垢。”
他努力形容着那种微妙的感知差异。
姜阎沉默片刻，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思索的寒芒：“域外污染，形态万千，本源却同。或为旧时遗毒，蛰伏至今。”
“啧，管它新的旧的，敢露头就碾死。”
陆沉鼻间溢出一声冷哼，那双金瞳中，戾气一闪。
而当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动作猛地顿住！
他霍然坐直身体，只一刹那，那双金眸便褪去所有温度，仅剩下如刀般锐利的审视。
瞳孔深处，仿佛有暗金色的星轨在疯狂流转！
一股磅礴无比、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席卷四方。
虽然只有一瞬，却让整个寝室的空气都为之停滞！
“怎么了？”姜阎立刻察觉，紫眸微凝。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全力感知着什么。
几息之后，那股外放的帝威才缓缓收敛，他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惊疑和凌冽的怒意。
“有东西……在强行叩击我留在南天门废墟的法则封印！”陆沉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与刚才的慵懒纨绔判若两人，“带着……一丝天庭旧部的气息，但极其混乱、污浊！像是被污染扭曲的残魂，被新生的天界锚点气息本能吸引，如同飞蛾扑火般撞了上来！”
天庭旧部？！而且是已被污染的旧部？！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姜阎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天庭崩毁，诸神陨落，若有旧部幸存却被污染至此，其意义更加复杂而凶险！
“位置？”
“西南！云州方向，新天庭锚点外围！”陆沉猛地站起身，金眸中寒光迸射，“找死！敢动本帝的封印！更敢以污秽之躯亵渎本帝的天庭印记！”
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危险凝练，属于天帝的威势在狭小的寝室内无声激荡。
他看向姜阎，眼神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杀意和一种“我的东西被冒犯了”的绝对占有欲。
“走！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腌臜气息污染本帝的天庭印记！”
没有任何犹豫，两道身影化作金蓝交融的神光，自窗口无声射出，撕裂江城初冬的夜幕，朝着西南云州方向悍然掠去！
速度之快，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绚丽光痕。
云州，南天门废墟。
夜色笼罩着这片悬浮于破碎虚空之上的巨大遗迹。
曾经巍峨的牌坊只剩断裂的基座和几根倾倒的巨大石柱，散落的白玉砖石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巨大的星轨锚点虚影在废墟上空静静悬浮，无数由纯粹天帝法则构成的金色锁链缠绕其上，层层叠叠，如同拥有生命的虬龙，散发出坚不可摧、隔绝内外的磅礴封印意志。
空气在这里仿佛都凝成了脂，裹挟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禁止感。
然而此刻，这片死寂的废墟边缘，空间却在不正常地扭曲、震荡！
一道庞大得如同小山般的身影，正一次又一次，带着狂暴混乱的气息，狠狠地撞击着外围的星轨锚点虚影！
那身影高达十丈，肌肉虬结如同钢铁浇筑，覆盖着一层黯淡斑驳、布满裂纹的青铜甲胄。甲胄样式古朴，带着浓郁的天庭神将风格，但此刻却沾染着大片大片粘稠如石油般的黑色污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膻与混乱气息。
他的头颅被一个同样布满污迹和裂痕的巨大牛角盔包裹着，看不清面容，只有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从头盔的眼部缝隙中透出，充满了狂暴、痛苦和彻底的疯狂！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嘶哑咆哮，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吼——！！！”
狂暴的撞击让星轨锚点虚影微微震颤，金色的法则锁链发出低沉的嗡鸣，其上流转的符文光芒明灭不定。
虽然封印本身依旧稳固，但那股源自域外的污秽混乱之力，却正不断侵蚀、污染着锚点散发的纯净天界气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巨汉身上散发出的本源神力波动——虽然被污染扭曲得面目全非，但其核心深处，那属于天庭正神的、刚猛厚重的气息，却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挣扎着！
正是这股源自天庭神格、与锚点同源的微弱共鸣，才能勉强触动陆沉留下的法则封印感应。
否则，单凭那污秽之力，根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巨灵神？！”
陆沉凌冽的声音宛如惊雷，骤然在废墟上空炸响！
两道神光落在废墟外围一根倾倒的巨大石柱顶端。
陆沉金色的瞳孔仿佛燃烧的熔金烈火，死死锁定下方那疯狂撞击封印的污秽巨影，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戏谑慵懒，只余下一种久居九天、俯瞰众生的漠然和冰冷的怒意。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属于自己、却被人弄脏弄坏了的器物。
愤怒，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和处置权。
姜阎站在他身侧一步之遥，紫眸同样冰冷地审视着下方的巨灵神。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巨灵神身上散发出的污秽混乱气息，其核心的“腥膻”特质，与陆家寿宴上那件“吉祥天女赐福宝盘”底部的梵文印记所散发的污染源……如出一辙。却更加古老、更加浓郁、更加疯狂！
果然是旧时遗毒！
蛰伏漫长岁月，以异域信仰为壳，如今竟污染到了天庭旧部身上！
“吼——！”
感应到生人气息，尤其是陆沉身上那磅礴的天帝威压，下方的巨灵神猛地停止了撞击封印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猩红的双目透过破损的头盔缝隙，死死盯住了石柱顶端的陆沉和姜阎。
那目光中充满了混乱的暴虐和一种源自本能的、对至高存在的恐惧与憎恨！
“陛……下……”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巨灵神喉咙里滚出，带着极致的痛苦与挣扎。
但下一秒，那猩红的双目光芒暴涨，污秽的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翻涌！
“死！都……死！”
疯狂的咆哮取代了那丝微弱的清醒，巨灵神庞大的身躯猛地腾空而起，抡起那柄同样被污秽浸染、布满裂纹的巨大青铜战斧！
战斧上燃烧起粘稠的黑色火焰，带着撕裂空间、污染万物的恐怖力量，朝着石柱顶端的陆沉和姜阎，悍然劈下！
斧刃未至，那股狂暴的污秽冲击波已然撕裂空气，卷起漫天碎石，带着令人神魂颤栗的腥风扑面而来！
而面对这足以令S级存在瞬间失色的恐怖杀招，落在陆沉眼中，竟激不起他漠然神色中的半点波澜。
他甚至没有挪动脚步。
只是微微抬起右手，对着那凌空劈下的巨斧，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由天帝法则构成的暗金色流光，如同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界限，瞬间出现在巨灵神劈落的斧刃之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芒。
只有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叮！
如同玉磬轻击。
那道暗金流光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巨斧最核心、力量流转的节点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巨灵神狂暴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
他手中那柄燃烧着污秽黑焰、携着万钧之力的青铜巨斧，从被暗金流光点中的那一点开始，寸寸崩解！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朽木，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小的黑色齑粉，连同其上附着的污秽黑焰，一同湮灭！
“呃啊——！！！”
巨灵神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
持斧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反噬，瞬间扭曲变形，覆盖其上的青铜臂甲寸寸碎裂！
污秽的黑色神血如同喷泉般从碎裂的甲胄缝隙中狂涌而出！
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轰然砸落在下方的废墟之中，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弥漫中，巨灵神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陆沉那一指蕴含的天帝法则之力，不仅崩毁了他的武器，更如同最霸道的裁决，直接重创了他被污染的神魂核心！
他体表的污秽黑气剧烈翻腾，试图修复伤势，但在纯粹的帝威压制下，显得徒劳而可笑。
猩红的双眼中，混乱的暴虐被剧烈的痛苦和一丝更深沉的恐惧取代。
陆沉缓缓放下手，金眸冷漠地俯视着下方烟尘中挣扎的巨汉。
那眼神，如同神只在审视一只弄脏了神座的蝼蚁，冷冽得不带一丝情感。
“废物。”
冰冷的两个字，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废墟上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宣判。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瞬间出现在巨灵神砸落的大坑边缘。
居高临下，帝威如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