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烈出门,刚传达指令下去,派人暗中保护十醍与阿瞳,就有人过来禀报:“三爷,有一个自称离殇的女子在门外求见。”
关山烈兴味的挑挑眉,笑道:“正打算去寻她,她竟自己送上门了!去,把她带进来!”
想了想,又道:“记得悄悄带去西跨院!”
关山烈回头望望厅内的众人,决定将离殇前来的消息瞒下来:此事还是不要叫圣君知晓为好,待我夺回破空,再上报圣君不迟。
关山烈打定主意后就寻个借口退下,自己在西跨院专等离殇的到来。
……
待在吴府中,我一直放心不下十醍与阿瞳,不知她们可被平安救出,现在情况如何。
我避开高瞻、吴勉与阿涤等人偷溜出府,一路打听着来到关府。
跟在关家下人身后走在府中,我发觉这庭院幽深秀丽,寂静异常,毫无一丝生息,犹如地狱般沉寂,下意识的我屏息提气,不自觉全身紧张起来。
关府下人将我带到一个空旷的院中,弯个腰便退出去了。
我随意在院中到处走走,抬眼看着这周边的建筑,只觉得造型新颖奇特,不似城中街坊宅院的格局,正看的入神间,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离殇姑娘,你还真的敢一人过来了,好胆识,我关山烈也不得不佩服啊!”
这话里藏着的讥讽与不屑甚是明显,只是我当时毫无察觉。
“关小公子,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十醍与阿瞳回来了吗?她们现在怎么样?”我兴奋地走过去开口问道。
关山烈倒退几步,皱皱眉,突然笑道:“说起来可是多亏了离殇姑娘的那位朋友,十醍与阿瞳二人才能‘保全’性命,此刻无忧的躲在室内。”
诚然,十醍与阿瞳二人此刻正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不得自由,这都是拜离殇这伙人所赐!
听到她们二人性命无忧,我很开心,倒没有听出别的意思。我摆摆手道:“关小公子客气了,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本就是应该的。”
我看看他身后:“怎么不见十醍和阿瞳呢?你可以带我去看望她们吗?不亲眼见到,我总觉得心下不安。”
关山烈咧咧嘴冷冷一笑,他摊开手,对我道:“自然。离殇姑娘,跟我来吧!”
我喜滋滋地跟着关山烈一路出了这小庭院,沿着石板路向着林间走去,我满心里都是即将见到好友的喜悦,浑然未觉这条路已经越走越黑,且远无尽头。
小路两边栽种着高大的植物,此时虽是冬日,枝叶枯萎,但高大的树影将本就不亮堂的阳光遮得昏乌一片。
阿烈虽只落我几步,但身穿淡青色衣衫的他被黑暗掩映着,我看不真切。
“关小公子,你慢点走,我快跟不上了。”走了这么长的距离还没有到,我有些吃不消了,不由得开口道。
关山烈不回头冷冷一笑,快速闪身躲进旁边的枝桠中,在黑暗中暗暗观察。
突然不见了阿烈,我心内一惊,在原地四处观察、乱摸:“关小公子?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啊......关小公子?阿烈!你到底在哪儿......”
我忽然觉得好恐慌。
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周边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听不到任何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氛。
原本可以夜视的我,身处这样一片诡异莫测的深林,竟也觉得惊惧阵阵。
我摸索到一棵树前,背靠着树干身体颤抖,不由得将手中的诡丝攥紧:“阿烈,你快出来吧,不要吓我!”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都变形了,声音里带着哭音。
这该死的阿烈,是不是故意带我到这里,趁机报复我啊?!
关山烈伏在黑暗中紧紧盯着离殇,不住地捂嘴偷笑:叫你胆敢偷圣君的破空!小爷今日就给你点儿厉害瞧瞧,看你以后老实不老实了!
关山烈看看时间觉得尚早,心道,小爷先回去在大哥二哥跟前儿露个脸,省得以后东窗事发了没有借口,就叫你在这里冻上一个时辰,回来我再跟你慢慢儿算账......
我完全不知道阿烈已经离开了,一阵风起,林中传来呜咽之声,响彻我头顶,我耳朵竖起,头皮发麻,紧紧抱紧双肩,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儿。
高瞻,你在哪里呢,快来救我出去......
滴答一声,一滴泪落在泥土里,这声音在这幽静的环境中传出去好远。
我哭了一会儿就觉得嗓子干哑,吞吞口水,揉揉鼻子,打算停下来歇息一下,待养足精神继续嚎哭。
我站起身,这才发现双腿已经麻痹发痒,我在原地跺跺脚,继续找出口。
我刚一转身,陡然发觉身后有一物立在那,我“妈呀”一声惊叫,跳出了好远。
那物体就在原地伫立着,静静的,一动不动。
惊吓之后我居然胆量大增,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慢慢地走到黑物跟前,伸出树枝捅,捅,捅......
“两刻钟。”
那黑色的庞然大物突然说话了。
我脑子一蒙:“什么?”
“你哭了足足两刻钟。”
什么玩意儿?
我吸吸冻得通红的鼻子,鼻腔中都是阴冷的气息,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对方不回答。
我突然明白了:“难道你一直站在这里么?”
那团黑影不语,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你一定是住在附近吧?你看到带我来的那个小子了吗?他叫阿烈。”我觉得看到了希望,赶紧向他求证。
黑影小声嘀咕一句:“果然是那小子惹祸......”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还在自顾自话:“你一定认得周边的路吧?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黑影一动不动,没有答言的打算。
我以为他听不懂我的话,放慢语速,一字一句道:“你,带,我,出,去...带、我、离、开、这、里,明白吗?”
我边说边冲他打手势,手舞足蹈,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图。
那黑影肩头突然动了动,好似是在笑。
好吧!我也晓得我这副样子相当滑稽。可该怎么让这人明白我的意思呢?我绞尽脑汁想办法。
等了一会儿,他突然迈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有门儿!
我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他果然听懂我的话了!我赶忙紧紧跟上他,希翼他能带我逃离这里。
不得不说这黑影还是很通人性的,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刚好够我紧紧追随,不至于掉队,我心里对他更加感激。
只是他长得实在太高大,头上罩着宽大的黑衫帽,让人看不清面容。
如此走了一程,气氛很压抑,我眨眨眼,决定开口打破这沉寂:“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离殇,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黑影只管走,似乎没听到我的问话。
或者是听到了,只是不愿意回答。
我等了等没有回音,尴尬笑了笑:“你不肯告诉我名字,可我总得称呼你吧。我该怎么称呼你为好呢?”
突然灵光一闪,我冲他笑道:“有了!看你穿一身黑,这天色也这般黑,既然黑得如此有缘分,不如,我就叫你…白公子吧!”
我学起了高瞻挑逗人的恶趣味。别说,还挺过瘾的。
那黑影似乎抖了抖,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
“既然看出我喜黑,姑娘又为何叫我白公子呢?”
终于撬开你的嘴了。
我心里暗喜,面上仍是一派得意:“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喜欢的东西,越要不轻易被别人发觉,这样才有神秘感。你想啊,你自己心里想些什么,别人一眼就看穿了,那生活岂不是无趣?而你将心思隐藏的越深,别人就越对你捉摸不透,心底自然就会对你越加信服和崇敬。”
黑影淡淡道:“小姑娘,你很懂驭人之道。”
我不在意地摇头:“这些我不懂,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他常说做人最贵重的品质其实是真实、自我。可是要我说,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呢,哪个不是将自己的心思遮的严严实实?谁又肯真真正正、将自己通透的摆到别人面前?那不过是唬人玩儿罢了!”
“我原以为你是个不知人间疾苦,一派天真的小姑娘,原来竟是错看了你......”黑影慢慢道。
“白公子,其实我一直努力要让自己活得痛快。我呢,从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家乡在何处,只孤身一人在世间流浪,直到后来认识了师父、小千、那伽、战风、美人儿师姐、离淼师姐这些人,我才真正有了家人。对我而言,能陪在师父身边就是我最大的乐趣,每天有肉吃我就最开心,所以每一天我都要让自己活的快活。你想啊,人生匆匆一世,不过几十年,既然能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干嘛还要去哭丧着脸呢?”
黑影沉默了半晌:“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苦了那些生命无止尽的人...他们要比常人忍受百倍千倍的煎熬......”
我好奇道:“咦,听你这话,难道你活了很长时间了吗?”
“嗯,是有些久了...”
“有七寸法师那样久吗?”
我记起高瞻曾说过,七寸法师也是个不知存于世间多少年的老怪物,只是不知与眼前的白公子相比,谁活得更长久些。
“小姑娘,你认识七寸法师?”白公子答非所问。
“我只与他有过两面之缘,并不熟识。”我踢踢脚下的杂枝,提着裙摆低头看路:“白公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活多久了?”
白公子停下脚步,不期然间我就撞上了他的背。
他的背可真硬,我揉揉额头抬头。
白公子目视前方,淡淡一句:“到了。”
真的?
我高兴地忘了头上的疼痛,小跑几步上前,果然前方小径出口就是刚刚阿烈带我来时的路。
“真的找到出口了!”我大笑着回头去看白公子,却发现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周遭安静得好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白公子,你在哪?你已经离开了吗?”
我四处看了看,除了这个出口再无其他路,白公子已不知去向。
不过我并不担心他的安危,很明显他比我更加熟悉这里,决计不会有危险的。
我拍拍衣服决定离开,走前面对深林道别:“白公子,谢谢你为我引路。我这便回家去了,白公子请保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