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了？没有。我慌了。」
别墅的喧闹被隔绝在身后，山谷的夜风带着凉意，吹起林满颊边的碎发。
林满去了趟实验室处理了一些工作，回来的时候庭院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径直穿过黑暗的房间，推开了通往露台的玻璃门。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平静的脸，聊天记录停留在：
【林满】：我去趟实验室，一会就回房间。
【小红心emoji】：好。等你回来。
收起手机，静静地倚在露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墨色的山峦轮廓。
片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门锁扣合声。
顾沉的身影融入了室内的黑暗，又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
打开露台的门，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带着无声的压迫感。走到她身旁，双手撑在栏杆上，目光投向同一片黑暗的远山。
空气中，沉默在发酵。
是他的怒气，也是她的试探。
最终，林满还是先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你生气了？”
顾沉没有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林满侧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她知道，这男人吃起醋来，沉默就是他最伤人的武器。
“其实，我觉得你姑姑说得很有道理。”她轻描淡写，语调平静。
“高家的鹏高集团，在整个商界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全球市场的份额占比也是数一数二的。利益决定立场，这份联姻的价值，远超我这辈子的努力。”她继续分析着，声音清晰而理智，“而且，你这个表弟……”
她故意顿了顿，像是在认真回味。
“……天真纯粹，没什么心机。嫁过去，日子应该会很轻松。最重要的是，他应该比我小两岁吧？”她转过身，完全面向他，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现在不是很流行姐弟恋么？”
“你敢？”
两个字，裹挟着冰冷的怒意。
他转过头，眼眸在黑暗中死死地锁住她。
林满非但没退，反而向前一步，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口，仰头迎上他的视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挑衅：
“我敢呀。你让吗？”
“表哥？”
最后的称呼，被她咬得又轻又慢。
顾沉转头看她，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轻笑一声。
下一秒，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拽向自己，另一只手则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冰冷的栏杆上。
“表弟妹，”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那三个字被他念出了一种近乎残忍的缠绵，“这个称呼，我们之间还没用过。”
他的手不再禁锢，而是带着温热，指腹开始在她皮肤上缓缓摩挲，一种危险的、侵略性的温柔。
“你嫁给谁，不重要。”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重要的是，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只会是你最后一个男人。”
他看着她因震惊而微张的唇，最终俯身，在距离她唇瓣一公分的地方停下，用气声宣告着他的判决：
“我不介意，你婚内出轨的对象……是我。”
林满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被他这番惊世骇俗的宣告震得半晌说不出话。
最终，她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疯子。”
是骂他，却更像是在骂自己，一次次为这个男人的疯狂而心动。
她抬起手摩挲他紧绷的下颌，划过他紧抿的薄唇，指腹落在他的眉心稍稍用力的帮他展开，也就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他眼眶中那一圈极不明显的、却代表着极致情绪的微红。
林满的心，在这一刻被刺痛了。
所有挑衅和玩笑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溢的心疼。
下一秒，她主动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顾沉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被压抑了整晚的、狂风暴雨般的情绪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反客为主，低头用惩罚的力度，回应着她。
是宣告，是安抚，是投降，也是占有。
许久，两人拉开一丝微喘的距离。
林满的手依旧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按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声音因为亲吻而带上的破碎味道：
“你怕了？”
顾沉凝视着她，眼中是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脆弱。诚实得不像话，声音低沉：
“没有。我慌了。”
她头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双臂紧紧地抱着他，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猛兽，声音带着撒娇，软糯的鼻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
“不许吃醋。”
“谁要嫁那个傻子。”
林满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在慢慢软化，继续安抚着：“没有人，能阻挡我吃回头草。”
她将脸颊在他颈侧蹭了蹭，，声音更轻：“尤其是一棵……在我心里，扎根了八年的。”
顾沉抱着她的力道也越收越紧，仿佛要将她嵌进生命里。
林满抱着他，给出了最后一记安抚。
“离开你，我无处可去。”
两人在寂静的夜色中紧紧相拥，所有的不安、恐慌与剑拔弩张，都在这一刻化为最熨帖的温存。
片刻后，林满仿佛想起了什么，在他怀里动了动，轻声说：“对了，刚才集团有几个董事私下联系我，说是想来云栖谷参观考察。名单里有陈董事，所以陈伯伯约见你姑姑是在云栖谷？是你安排的吗？”
顾沉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眼中的脆弱早已被运筹帷幄的深沉所取代。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股东风，要吹来了。”
林满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与他如出一辙的清亮。她从他怀里退开些许，唇角上扬：“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她环顾这片静谧的山谷，意有所指地笑道，“没想到，云栖谷会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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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场夜雨涤荡了整座山谷，空气清新得如同被泉水洗过。
周序然带着顾云婉、高聿珩和顾沉，沿着溪边的培育区缓缓走去。雨后的泥土芬芳与花香混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周序然介绍时是通俗易懂：“……高夫人您看，这一片是我们从法国格拉斯引进的‘五月玫瑰’，采用的是模拟高海拔日照的滴灌技术，它的出油率比传统种植高出15%。那边是特种栀子，经过分子嫁接后，它的核心香氛成分‘栀子苷’的稳定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顾云婉听得认真，一改往日的闲适，时不时提出几个切中要害的商业问题。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晨光下挂着水珠的温室大棚，心中对林满的评价，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高聿珩难得地安静，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而顾沉，则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目光平静，似乎早已对这一切了然于胸。
正当一行人行至一处岔路口时，另一条石径上，林满正陪着几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迎面走来。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顾云婉的眼神在触及其中一人时，微不可察地一怔。
那人也看见了她，脚步一顿，脸上随即浮现出温和而复杂的微笑。
“云婉，别来无恙。”
开口的男人约莫五十余岁，气质儒雅，顾氏集团的董事之一，陈泽坤。
也是她曾经的……恋人。
顾云婉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情绪，随即化为得体的微笑：“陈董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们也是来……”
“林董的云栖谷，在集团可是转型成功的优秀案例。我带着几个cEo来参观学习下。”陈泽坤的目光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顾沉，意味深长。
他随即发出邀请：“不知是否有幸，能邀你……去那边的茶室，喝杯茶，叙叙旧？”
“好。”顾云婉应得干脆。
高聿珩第一次看到母亲春风满面的样子，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刚要抬腿跟上，肩膀却被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按住。
顾沉与周序然，默契地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小高先生，”一旁的利娜立刻心领神会，笑着上前解围，“我听说上游的溪虾更大，我们再去钓一些，今晚让厨师做椒盐的怎么样？”
高聿珩看看母亲和陈泽坤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两个面无表情的“门神”，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就地带走。
林满站在不远处，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真实得有些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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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茶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最终，还是陈泽坤先打破了沉默。
“尚可。”顾云婉端起茶杯，姿态依旧优雅，“倒是你，还是老样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陈泽坤的目光变得深沉，他放下茶杯，轻叹一声：
“有些事，也该看开了。”
顾云婉的眼神黯了黯。
茶汤氤氲的热气中，陈泽坤为顾云婉续上一杯茶，仿佛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说起来，真是可惜了云深兄。以他的筹谋和布局，顾沉坐稳顾氏。如今，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
顾云婉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已是定局，不必再提。”
“我也不想提。”
陈泽坤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云婉，建宏……他走得太偏了。这些年，他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做了多少伤害集团根基的事情，你比我清楚。当年他逼走你大哥，打压顾沉，手段恶劣。你真的以为，你父亲留下的基业，在他手上能走到最后吗？”
陈泽坤直视着她，目光恳切：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顾老爷子当年的独断专行将我们分开，恨云深兄的‘不作为’，也恨我……没有坚持。可这些旧恨，真的比顾氏的未来更重要吗？”
顾云婉沉默不语。
回国后的所见所闻，以及昨晚顾沉那压抑的反应，早已在她心中投下了巨石。
陈泽坤的话，也让顾云婉一直摇摆不定的事情，重新证实了。
顾云婉知道顾建宏做了些什么，那些伤害顾云深的手段，那些蚕食集团根基的交易，她并非一无所知。她更意识到，顾建宏正在走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这是我最近拿到的一些东西。”陈泽坤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极薄的U盘，推到她面前：“或许，能补全你心中的疑惑。”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也更沉重。
“云婉，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扳倒谁。我只是希望，你能去劝劝他，让他收手。否则，一旦大盘崩了，没有人能为他兜底，你也不希望你在高家的地位受到影响。”
他看着顾云婉，问出了最诛心的一个问题：
“你难道真的认为，那个被亲叔叔逼到绝境、差点一无所有的孩子，会回来做舍身堵窟窿的人？”
茶室里，一片死寂。
顾云婉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个U盘上。
只有手中那杯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渐渐氤氲了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