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人渗人的惨叫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皇宫夜晚惯有的宁静。
下一刻，滔天的火光猛然窜起，那熊熊火势，像是要将黑夜都燃烧殆尽一样。
盛衣澜猝然回头，看向起火的方向。
“那是什么地方？”
这处天牢是专门用来关押犯罪的权贵的，位置就在皇宫边上，因此刚才那声惨叫她听得清晰。
“是荟萃宫！”惊风拧眉，说道。
荟萃宫？瑾妃住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盛衣澜心头突然一紧。
她当机立断，足尖一点朝那方向掠去，“去看看！”
此刻，荟萃宫周围乱成一团，宫女太监们尖叫着四处乱窜，有人哭喊：“娘娘！娘娘还在里面！”
禁卫军很快赶来，提水灭火。
修炼者五感敏锐，盛衣澜隔了段距离，就闻到荟萃宫里传来些许血腥味，听见宫女的哭喊，她心头立即冒出一个猜测——瑾妃出事了？
她正想要过去看看，衣袖却被人轻轻拽住了。
盛衣澜头皮一炸，反手一剑就削了过去，却在回身看清身后人的瞬间猛然住了手。
“——神与？”
少年站在暗影处，即便她寒光湛湛的长剑差点就穿透他的身体，他也一动不动，仿佛没察觉到任何危险似的，只信赖而又依恋地看着她。
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小心地靠近，脑袋在她顿在半空的手臂处蹭了蹭，仿佛一只撒娇的幼兽。
不甚明亮的角落里，他的眼睛微微亮着光，流露出见到她的欢欣。
盛衣澜反应过来，急忙收了剑，一把将他拉到光线更暗的角落，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皇宫守卫那样森严，他怎么进来的？
而且他进来做什么？
神与反应了一会儿，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慢慢说道：“瑾妃。”
盛衣澜心头一跳。
她回头看了眼还没扑灭的大火，“——你做的？”
神与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开心地点点头，邀功似的看着她。
盛衣澜默了一瞬，摸摸他脑袋，道：“很厉害。”
神与才来到京城，不可能和瑾妃有什么冲突，再结合他这反应，盛衣澜就猜到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皇宫可不是能够胡作非为的地方，她不知道神与是怎么瞒过那些禁制和阵法进来的，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她师尊和天圣帝可不是吃素的。
想到这里她急忙抓住神与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神与却不愿意，他冲她摇摇头，“不、不走。”
盛衣澜：“你还想留在这干什么？等着被人逮住吗？”
神与摇摇头，纠正她表示不是这样的：“承、乾宫。”
盛衣澜；“……”
盛衣澜嘴角抽了一下，“你还要去承乾宫放一把火？”
见她理解了，神与开心地点头。
盛衣澜：“……”
深吸一口气，她正要说话，却察觉到天圣帝的气息在飞快靠近。
盛衣澜脸色微微一变，拉着神与飞快离开。
找到一处无人的宫殿，她将神与藏了进去，然后警告道：“不许出来！我知道你能让人察觉不到你的气息，最好不要让人发现你，不然我就不管你了，知道吗？”
神与本来要挣扎，听她语气严厉，顿时不敢动了，他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乖乖点头。
盛衣澜松了口气，“听话就好，等我来找你，我没来之前不许乱跑。”
说完她转身离开。
……
荟萃宫。
天圣帝赶来后，扬手往火海中扔了一枚符箓，下一刻，熊熊火势骤然冰封。
冰与火对抗，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最后残败不堪的荟萃宫中，只剩下一些没化的冰块。
天圣帝阔步朝着荟萃宫中走去。
盛衣澜跑回来，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鼻端萦绕着烧焦的臭味，其中夹杂着些许血腥味，而越靠近瑾妃的寝宫，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郁。
等禁卫推开瑾妃寝宫烧得漆黑的门，里面的情景，瞬间闯入门外人的视野，霎时间，外面齐齐响起一阵抽气声。
有宫女甚至吓得哭出来，颤抖着喊：“娘、娘娘？”
——只见里面，瑾妃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被人开膛破肚，内脏和鲜血到处都是！
场面实在太过震撼和恶心，有人承受不住，当即跑出去吐了出来。
天圣帝面色发寒，抬脚走进去。
盛衣澜也跟着进去。
靠近之后，看得更加清楚，画面的冲击力更加巨大。
盛衣澜仔细一观察，就发现瑾妃的衣裳和皮肤像是被什么抓破的一样，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规律，仿佛野外被野兽掏开肚腹的尸体。
因为灭火及时，瑾妃的尸身还没被烧到，于是那些被掏出来扔在四处的内脏，还维持着鲜艳的红色，看起来可怖极了。
瑾妃睁大了眼睛，瞪着宫殿屋顶，已经僵硬的脸上是满满的痛苦和恐惧，可以想见她死前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想到神与天真的神情、单纯的笑容，盛衣澜心头霎时间漫上一层寒意。
这是……他做的？
“谁杀的？”微生重华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盛衣澜吓了一跳，差点没一蹦三尺远。
她回头，就见微生重华走进来，在她身边站定。
“师尊？那边结束了吗？”盛衣澜飞快掩去眼底的情绪，隐晦地问道。
“嗯。”微生重华点头，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落在瑾妃可怖的尸体上，眼中毫无波动。
“不知道。”盛衣澜摇头。
天圣帝紧紧地皱着眉，让人将荟萃宫活下来的宫人都带进来审问。
宫人们抖若筛糠地跪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公公见天圣帝面色沉得可怕，急忙站出来，“都住嘴，别在陛下面前吵闹！问什么就答什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若有隐瞒，可仔细你们脖子上的脑袋！”
宫人们顿时噤若寒蝉。
王公公问道：“瑾妃娘娘今日见了谁？”
“回总管，娘娘、娘娘今日谁都没见……”
“那你们可有听见看见什么可疑人物或者情况？”
“回总管，没、没有……”
王公公霎时沉下脸，显然不信这说辞。
宫里守卫森严，几乎不可能有人在不惊动尊上和陛下的情况下潜进来，因此行凶之人必定是宫里的、或者已经进宫的，而不管是谁，将瑾妃杀害，还弄成这副模样，动静想必不会小，荟萃宫这么多宫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听见看见？
王公公以为是有人隐瞒糊弄，他看了天圣帝一眼，继续审问，可这次十八班武艺和刑罚都用上了，却还是没问出什么来，宫人们还是之前的说辞，而且看起来竟然不是说谎！
“陛下……”王公公惭愧地对天圣帝垂首。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凝。
盛衣澜视线又一次扫过凶案现场，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目光无意间从脚边掠过，突然，她瞳孔微微一缩。
——她脚边有个血脚印。
因为这屋子里铺着地砖，地砖颜色暗沉，那血脚印并不如何明显，因此刚才竟然没人发现。
让盛衣澜心跳猛然变快的是，她仔细一看，发现那脚印中有个模糊的图案，细看发现是四个字——漪澜别庄。
盛衣澜：“……”
因为懒得去外面定制衣裳，因此她别庄里养着专门的绣娘，而绣娘们给别庄中的侍卫下人绣制的衣裳鞋袜，都有“漪澜别庄”四个字。
神与刚刚来到别庄，绣娘们赶工也没法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他做出鞋子来，因此魏紫多半暂时找了侍卫下人的鞋子给他穿。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干出这种大事来！
这么明显的痕迹，要是让人看见，她估计也跑不了。
盛衣澜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揍人的冲动，视线飞快往地面其他地方巡查了一遍。
好在情况没有太糟糕，除了她脚边，就只有她身后还有几个能看见的脚印，但是那几个脚印印子非常淡，“漪澜别庄”四个字几乎看不出来，只有她脚边这个，因为靠近瑾妃的尸体，因此要明显一些。
盛衣澜悄然松了口气，继而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一脚将这个脚印给踩住了。
“澜儿刚才过来得早，可有看见什么人没有？”身边微生重华突然问道。
盛衣澜十分淡定地摇头，“我还在陛下之后来，什么都没看见。”
微生重华若有所思，走向一边观察其他地方去了。
盛衣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却在这时，天圣帝蹲下身，翻了一下瑾妃的尸体，然后突然说道：“行凶之人留下了脚印。”
盛衣澜呼吸一滞，看向天圣帝那里，一眼就看见瑾妃身下露出半个清晰至极的脚印来。
那瞬间她惊得心跳都要停了，却又看见脚印里的图案被一滩鲜血给糊了，只留下个“庄”的“土”字。
这根本不能怀疑到漪澜别庄上面来！
盛衣澜悄然吁了口气，又活了。
可就在这当口，天圣帝一扭头，准确地看向了——她的脚下。
“澜儿，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