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衣澜怔了一瞬，接着觉得可笑极了。
盛如欢想要杀她，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之前已经闹得那样明显，谁会不知道呢？走到街上，都能听到有人悄悄说起，天圣帝会不知道吗？
可他还是这样问了。
这一瞬间，盛衣澜心中竟然闪过一丝难过。
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可笑，真是可笑，她竟然会对天圣帝有所期待！
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没管过原主，任由原主自生自灭，最后直接死在后宅暗杀里，后来嘴上说对不起她，对不起母后，想要补偿，却又屡次偏心，盛如欢对她的杀心已经路人皆知，他都不闻不问——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能期待？
盛衣澜握了握拳，压下心头的情绪，冷然道：“我若没有证据，陛下打算怎么做？让我为三公主偿命吗？”
天圣帝眸光深暗，看不出一丝情绪，他道：“你若没有证据，就是谋杀皇室公主，不可饶恕！来人，先把她押入天牢！”
一声令下，盛九夷几个都变了脸色，齐齐上前，“父皇！”
“父皇，我可以为盛衣澜作证！”盛九临直接道，“我亲眼所见，是盛如欢先对盛衣澜下手，盛衣澜为自保才杀了她，盛衣澜没有说谎！”
“三殿下！”瑾妃猝然抬头，“欢儿对你那样好，你不为她报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帮凶手脱罪？你对得起和欢儿的那么多年的情谊吗？”
盛九临握了握拳，神色冷硬，“盛如欢与旁人勾结图谋我性命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情谊！”
盛九宣脸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
鹿牙的事，盛九临之前还没有说，他本来不想说出来，不想让盛九宣他们失望和难过，但是这时候却是不能不说了。
“盛如欢手上有个手镯，那手镯里寄居着一个老怪的神魂，那老怪想要找人夺舍，盛如欢竟然把我当做了目标！若不是盛衣澜救我，我此刻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瑾妃下意识反驳。
盛九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说什么，只对天圣帝道：“父皇，儿臣可以为盛衣澜作证，他所说的句句属实，包括瑾妃派人杀他这事，也不是说谎！”
他到底还顾及最后一丝情谊，没将盛如欢三年前做的事说出来。
他将选择权交给盛衣澜，说与不说，只看她自己。
盛九夷沉默片刻，也道：“盛如欢之前就几次三番设计暗害澜儿，这次若说她是无辜的，儿臣也不信！”
他选择了站在盛衣澜这边，对盛如欢的称呼也从原来的“如欢”变成了冷漠疏离的“盛如欢”。
盛九宣闭了闭眼，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帮盛衣澜说话，也没有帮盛如欢辩解。
有盛九临帮忙作证，有盛九夷帮忙求情，按理说天圣帝该收回成命，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一阵沉默后，天圣帝不为所动、声音冷硬地道：“朕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的事实就是，盛衣澜杀了朕的女儿、不可饶恕！来人，将盛衣澜押入天牢！”
话音落下，盛九夷、盛九宣和盛九临都难以置信地抬头，“——父皇？”
盛衣澜也呆怔了一瞬，她抬头，对上了天圣帝冷沉的眼。
禁卫走进殿来，径直朝着盛衣澜走去，可还没靠近她，就被盛九夷给拦住了。
“父皇！你要将澜儿押入天牢，可问过尊上的意思？”
天圣帝冷淡地看着他，“你这是在为一个盛衣澜，来威胁朕？”
“儿臣不敢！”盛九夷跪下，“但是父皇不能不分是非对错，惩罚无辜！”
盛九临紧跟着跪下，“请父皇三思！”
盛九宣沉默片刻，也跟着跪下了。
“二殿下？”瑾妃错愕地看着他，刚才盛九宣保持沉默，她本以为他至少是偏心盛如欢一些的，可是他竟然、他竟然帮盛衣澜求情？
盛衣澜都不由得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盛九宣微微垂眸，声音平静无波，“请父皇三思。”
大殿中气氛沉凝。
突然外面有人喊道：“启禀陛下，老洛王、洛王爷求见！”
老洛王和洛王听到消息赶来了。
天圣帝淡淡道：“宣。”
很快，老洛王和洛王爷就进殿来了。
老洛王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了，“陛下，若真是澜儿犯了错，老臣愿意自请撤去洛王府爵位，只求陛下对澜儿网开一面！”
洛王奉上虎符，“臣愿意交出兵权，求陛下网开一面！”
皇后平反后，天圣帝重新启用洛王府，洛王手中的虎符才到手没多久，这次他就拿出来了。
盛衣澜道：“外公、舅舅，你们不必如此，陛下若当真不顾我师尊也要发落我，爵位和兵权交出来又有什么用？”
天圣帝道：“你心里倒是清楚。不错，这次不管谁为你求情，朕都不会改变主意。带下去！”
“陛下！”
“父皇！”
其他人都一脸错愕，没料到天圣帝的态度竟然这样坚决。
他竟然连盛衣澜背后的帝尊都不顾了吗？
唯有当事人盛衣澜，表情比谁都要平静。
她已经发现了，天圣帝是铁了心要发落她。
她觉得真是可笑，看天圣帝的样子，对瑾妃也没多少偏宠，反而对她母后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却偏偏对盛如欢这般在意和宠爱，对羲儿又那般冷漠无情。
当初盛如璃差点害死羲儿，他都不闻不问，现在盛如欢死了，他却不顾来自她师尊的压力也要发落她。
禁卫上前来，盛衣澜没让人押，自己转身配合地走了。
既然天圣帝要她进天牢，那她就进，她倒是要看看，他是否真的有那魄力让她为盛如欢偿命！
盛九夷和盛九临，以及老洛王和洛王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盛衣澜走了之后，几人依旧跪在地上求情，可天圣帝从头到尾态度没有一丝动摇，他强硬道：“朕意已决，都退下！”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来，包括瑾妃。
瑾妃现在心情好了许多，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老洛王和洛王道：“陛下还是在意欢儿的，盛衣澜等着为欢儿偿命吧！”
她说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去。
“父王，怎么办？”洛王着急地问老洛王。
“去找尊上，尊上肯定不会不管盛衣澜！”盛九临说道。
盛九夷点头，对老洛王道：“我去乾坤殿一趟吧。”
老洛王叹了口气，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不必了，老臣亲自去。”
老洛王是这样说，但是这件事盛九夷哪能不管，最终除了盛九宣之外，其他几人都和老洛王一起去了乾坤殿。
但是到了乾坤殿，微生重华只见了老洛王一个人。
乾坤殿的侍卫将老洛王领进殿中，老洛王一抬眼，就看见了那道背对着他的玄色身影。
那道身影挺拔而高大，分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可那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老洛王这个早年曾征战十数年的老将都觉得心头发紧，半点不敢大意。
老洛王只扫过一眼，还没将那道背影看清，就拜了下去，“老臣拜见尊上——”
“老王爷不必多礼。”微生重华回身，手轻轻一抬，老洛王行礼的动作顿时被什么阻挡了一样，顿在了半空。
“多谢尊上。”他直起身。
“老王爷为澜儿的事来的？”微生重华问道。
“尊上已经知道了？”老洛王诧异。
他从承乾宫出来就径直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却没想到帝尊竟然已经知道了。
都说京城所发生的一切其实就在帝尊眼皮子底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老洛王一直觉得这说法很夸张，难不成竟然是真的？
老洛王心中惊愕非常，不过这时候却也没时间想太多，他有些急切地说道：“三公主一直很得陛下宠爱，如今她死在澜儿手里，看陛下的态度，竟然是不打算轻饶澜儿了！不知尊上有什么办法？”
微生重华道：“老王爷不必担心，澜儿是我徒弟，我不会让人动她。我会去找陛下，老王爷先回去吧。”
得了微生重华的保证，老洛王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感激道：“劳烦尊上为澜儿求情了。”
微生重华道：“应该的事。”
……
从乾坤殿出来，老洛王脸上的凝重之色已经消失不见了。
洛王见了老洛王，急忙迎上去，“父王，尊上怎么说？”
“澜儿是尊上的弟子，尊上怎么会不管他。”老洛王说。
洛王一听也放心了。
老洛王回头看了眼乾坤殿，却是有些疑惑。
帝尊对澜儿有多看重和宠爱，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可是刚刚帝尊的反应，似乎是太平淡了些……
……
老洛王走后，微生重华直接去了天牢。
……
盛衣澜的身份不同寻常，即便她是以杀害三公主的罪名被押进天牢的，却谁也不敢对她不敬，不仅给她安排的牢房十分干净，还给她在牢房里摆了桌子床铺，甚至给她放了茶水和点心。
这待遇和住客栈也差不多了。
但是那些茶水点心盛衣澜一点没动，她进了牢房就在那简陋的床铺上打坐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