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热浪裹着蝉鸣漫进梅苑时,顾念苏正把焙好的红裸粉倒进瓷缸。粉粒落在缸底的刹那,竟泛起细碎的红光,像被热浪催醒的火星。缸沿的红漆被晒得发烫,上面刻着的“融”字,是曾外婆用红裸石片凿的,此刻正浸在暑气里,透着温润的红。
“红裸粉能融在蜜里啦!”小石头捧着个陶罐冲进来,罐里是新割的枣花蜜,蜜液稠得能拉出丝,“太奶奶说,大暑融红要用枣花蜜,蜜性温,能裹住红裸的火气,吃着不燥。”他把蜜往瓷缸里倒,蜜液漫过红粉,立刻被染成金红,像融化的晚霞在缸里打转。
穿月白布衫的奶奶端着个铜盆进门,盆里是井水湃过的凉浆,浆里漂着几粒红裸仁,“这凉浆是你曾外婆大暑常做的,加了红裸仁,喝着败火。”她用竹勺舀起凉浆,往瓷缸里的蜜粉混合物里兑,浆水遇热“滋滋”响,红裸粉慢慢化开,在蜜里织出细小红丝,像浸在蜜里的红珊瑚。
女孩蹲在瓷缸边,手里拿着根竹搅棒,棒上缠着红裸藤条,“太奶奶说,融红裸粉要顺着一个方向搅,粉才能融得匀,不结块。”她握着搅棒慢慢转,蜜液里的红丝越织越密,缸里的金红渐渐变成匀净的艳色,闻着有蜜的甜、粉的香,还有井水的凉,混在一起格外清爽。
小陈的孙子背着布包跑进来,包里是晒干的荷叶碎,“太爷爷说,大暑融红要加荷叶,荷叶能收暑气,让蜜粉融得更透。”他把荷叶碎往瓷缸里撒,碎叶浮在蜜液上,被红丝缠着慢慢沉,缸里的艳色竟透出点青,像夏末的荷塘映着晚霞。
顾念苏翻开《醒红记》,大暑那页夹着块干硬的蜜膏,上面还沾着点红裸粉。页上写:“大暑融红,如炼琼浆,蜜为骨,水为脉,荷气敛其燥,方得甘润绵长。”她指尖刚触到蜜膏,瓷缸里的混合物突然“咕嘟”冒了个泡,红丝在泡里打着旋,像朵在蜜里开的红裸花。
“红裸蜜在数泡呢!”小石头趴在缸边数气泡,每个泡破时都溅出点金红的蜜,“太爷爷说,泡越多,融得越透,存到冬天吃,能暖身子。”他数到第九个泡时,女孩正好搅完最后一圈,缸里的蜜粉彻底融成了稠稠的膏,红得像凝固的落日,再没一点粉粒。
月白布衫的奶奶用红裸石模子往蜜膏里压花,模子上的银莲纹沾了蜜,压出的花印格外清晰,“这模子是你曾外公刻的,说红裸蜜里要有花,才配得上梅苑的景。”她把压好花的蜜膏装进小瓷罐,罐口盖着荷叶,“荷叶盖着,蜜膏不招虫,还带着清香气。”
傍晚,暑气消了些,梅苑的石桌上摆着刚凝好的红裸蜜膏。老人们坐在树荫下,用小勺挖着蜜膏吃,甜香混着荷气,润得喉咙发酥,“这蜜膏要存进地窖,等秋燥的时候拿出来,泡水喝、抹糕吃,都是好的。”张爷爷咂着嘴,手里的小勺还沾着金红的蜜。
顾念苏在账本上写下:“大暑,融红裸蜜,甘。”笔尖落处,小瓷罐里的蜜膏突然泛出层柔光,荷叶盖被熏得微微发亮。她把账本合上,听见地窖的方向传来细微的“滴答”声,是蜜膏在慢慢沉淀,把暑气里的燥,都酿成了藏在深处的甜。
夜里的梅苑浸在凉水里似的,瓷缸旁的红裸藤老根上,竟冒出个小小的芽尖,沾着点金红的蜜——许是白天搅蜜时溅上的。顾念苏蹲在根边看,芽尖的嫩绿裹着红,像个刚睡醒的娃娃。恍惚间,曾外婆的声音混在风里:“融红裸蜜,融的不是粉,是夏的烈、蜜的柔、人的盼,锁在膏里,等日子燥了,尝一口,就知道再烈的热,也能酿成化不开的甜。”她往芽尖边浇了点井水,水晕里的红,像蜜膏在土里悄悄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