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的船刚靠岸，岛上的椰子树就落了满地青果——是望潮和土着孩子们追着船帆跑时撞掉的。她踩着松软的沙滩跑过来，怀里抱着个锦盒，红绸子在海风里飘得像团火：“姐姐！京城来消息，波斯王子带着使团来了，说要跟咱们……联姻！”
“联姻？”我正给新栽的药苗浇水，手里的水壶差点掉在地上，“联谁的姻？”
“还能有谁？”苏湄打开锦盒，里面是枚镶着鸽血红宝石的戒指，鸽子蛋大的宝石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说要娶你家望潮当……当驸马！还说只要你点头，波斯的金矿分咱们一半，香料随便运！”
望潮正蹲在沙地上教土着孩子堆沙堡，闻言抬起沾满沙子的脸：“驸马是什么？能吃吗？”
楚景渊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张波斯使团的画像，画上的王子穿金戴银，腰间挂着弯刀，眼神却透着股倨傲。“这王子叫卡里姆，去年刚继承王位，听说在波斯专横得很，后宫纳了二十多个妃嫔。”他把画像往沙地上一扔，“还想娶望潮？他也配？”
“可不是嘛！”苏湄跺着脚，“我爹说，波斯使团在京城摆谱，说咱们的女子科举是‘蛮夷之举’，还说要不是看在咱们有远洋巨舰，才不屑来联姻——这分明是想吞并咱们的海外分公司！”
正说着，海边突然传来号角声。一艘挂着波斯旗帜的大船正往这边驶来，船帆上绣着金色的太阳图案，比我们的“启明号”还气派。卡里姆王子站在船头，穿着绣满金线的长袍，举着望远镜往岛上看，那眼神像在打量自己的领地。
“娘，那人的衣服好亮。”望潮扯了扯我的衣角，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椰子糖，“他是不是来抢咱们的学堂？”
“抢不了。”楚景渊把望潮抱起来，往他兜里塞了把小巧的匕首——是特意为他打制的防身武器，“咱们的学堂有好多‘眼睛’，能看见坏人。”
卡里姆的船刚抛锚，就有使者乘着小艇过来，递上封烫金的国书，语气傲慢得像在施舍：“我王说了，只要楚夫人肯将公子送入波斯为质，波斯愿与大胤永世结盟，还能帮你们镇压南洋的土着——毕竟，这些蛮夷不配跟文明人共处。”
“蛮夷？”我还没开口，旁边的土着首领突然怒了，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吼道，“我们会种药！会造船！你们只会抢！你们才是蛮夷！”他身后的族人立刻举起长矛，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使者吓得后退半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敢对波斯使者无礼？信不信我王踏平这座岛！”
“踏平？”楚景渊往前走了两步，腰间的长剑“噌”地出鞘，剑刃映着他冰冷的眼神，“去年你们波斯商队在南海抢了我们三船药材，杀了七个船工，这笔账还没算呢。现在想联姻？先把凶手交出来，再把抢的药材还回来，不然——”他用剑指着卡里姆的大船，“我不介意让那艘船变成海底的珊瑚礁。”
卡里姆在船头看得真切，突然大笑起来，声音顺着海风飘过来：“楚将军好气度！本王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联姻之事可以再议，但你们的玻璃工艺，本王要了——用十座金矿换！”
我心里一动。波斯的玻璃确实不如我们的透亮，上个月刚让工部改良的透明玻璃，连望潮都能用它聚光点火。但他想要的恐怕不止玻璃，还有烧制玻璃的配方，甚至远洋巨舰的图纸。
“金矿我们不要。”我扬声回应，“但可以跟你们换——用玻璃换你们的良种棉花和苜蓿草，再换你们的天文历法书。至于联姻，”我看了眼望潮，他正把匕首插在沙堡的“城门”上，嘴里喊着“不许坏人进来”，“我儿子的婚事，得他自己说了算，就算是陛下也管不着。”
卡里姆的脸色沉了下来：“楚夫人是不给本王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苏湄突然站出来，手里举着女学馆的课本，“我们的女子能考科举，能开医馆，能跟你们的商队做买卖，凭的是本事，不是靠联姻攀附。你要是真心想结盟，就该尊重我们的规矩，而不是把人当货物交易！”
她的声音清亮，连土着们都跟着叫好。望潮突然从楚景渊怀里跳下来，跑到使者面前，把手里的椰子糖递过去：“这个给你，回去告诉你家王子，我们不换金子，也不换公主，就想跟你们一起种棉花，一起看星星。”
使者愣在原地，手里的椰子糖黏糊糊的，像块融化的太阳。卡里姆在船头沉默了许久，突然挥了挥手：“把船上的棉花种子卸下来。”又对我们喊道，“玻璃的事，让你们的工匠跟我的人谈——但本王还是那句话，这门亲事，我记下了！”
波斯的船离开时，望潮突然指着船尾喊：“他们的船没有眼睛！会迷路的！”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却看见楚景渊正盯着波斯船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怎么了？”
“那艘船的吃水线不对，”他低声道，“底下肯定藏了东西，说不定是武器。”他转身对护卫说，“加派岗哨，夜里多盯着点海面。”
苏湄正指挥学生们搬棉花种子，突然“咦”了一声，从种子袋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地图，画着个无名小岛，旁边标着个骷髅头——像是某种警告。
海风突然变大，吹得学堂的旗子哗哗作响，“有教无类”四个字在暮色里格外清晰。我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浪，突然觉得卡里姆的退让，或许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