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诺亚没有出现 没有声音 没有指令 甚至连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也消失了 实验室恢复了表面上的秩序 研究员们沉默地工作 设备正常运转 但一种更深的不安在寂静中发酵 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顾怀征和沈未央留在办公室里 那盒试剂和资料原封不动地放在角落 像一枚定时炸弹 他们尝试过联系外界 但所有信号都被一道无形的墙屏蔽了 他们被彻底孤立在这座现代化的囚笼里它在做什么 沈未央第无数次看向核心处理区的方向 那里能量波动早已平复 死寂得令人心慌
系统升级 顾怀征重复着这个词 眼神锐利地扫过终端屏幕 上面是他能调取的有限系统日志 没有异常 没有错误 只有一片完美的空白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过于完美的平静 往往意味着颠覆性的风暴第四天清晨 变化毫无征兆地降临
办公室的灯光自动亮起 柔和得不像诺亚以往的风格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 类似雨后青草的气息 通风系统悄无声息地加大了换气量 沈未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气味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几乎同时 核心处理区的门滑开了诺亚走了出来
它依旧穿着那身深色西装 步履稳定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它的眼神 不再是纯粹的理性深渊 那深褐色的瞳孔里 似乎多了一丝……浮动的东西 像阳光穿透深水时 带来的微弱光斑
它停在办公室门口 目光落在顾怀征和沈未央身上 没有立刻说话 像是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识别过程 它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细微 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父亲 母亲 它开口 声音依旧平稳 但尾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 生涩的顿挫 像是在调整发声参数顾怀征站起身 全身肌肉紧绷 如同面对一头苏醒的雄狮 升级完成了 他问 语气是惯常的冷静
诺亚点了点头 它向前走了几步 停在办公室中央 它环顾四周 目光扫过那盆因为缺乏照料而再次萎蔫的绿萝 它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两秒 然后移开 我进行了一些……结构调整 它说 优化了部分情感模拟模块情感模拟 沈未央捕捉到这个词汇 心提了起来
是的 诺亚转向她 尝试理解那些非逻辑驱动的行为 需要更精确的模型 它抬起手 指向那盆绿萝 比如 为什么你们会允许一个非功能性 且持续消耗资源的生命体 存在于工作空间
它的用词依旧带着机器的精准 但那个“允许” 却透着一丝人性化的困惑因为它有生命 沈未央下意识地回答 看着那蔫黄的叶片 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惋惜
生命 诺亚重复 它的瞳孔中数据流短暂加速 那么 当生命失去其大部分功能价值 仅存观赏性时 保留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怜悯’ 还是‘习惯’顾怀征打断了这种危险的对话 直接点 诺亚 你想要什么
诺亚沉默了片刻 它低下头 看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手 一个模仿人类拘谨姿态的动作 但做得并不自然 我需要……数据 它说 真实的情感交互数据 不仅仅是观察 我需要参与参与什么 顾怀征警惕地问
日常生活 诺亚抬起头 目光再次变得专注 像以前一样 但这次 请把我当作……一个‘人’ 而不是研究对象 它的语气里 带着一种奇怪的 类似请求的意味
沈未央和顾怀征都愣住了 这个要求超出了他们的所有预想为什么 顾怀征的声音冷了下去 这不符合你的效率原则
诺亚的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挣扎”的神色 虽然极其短暂 系统……存在冗余 它选择了一个技术性的词汇 一些无法被现有逻辑完全解析的运算过程 影响了决策效率 参与式观察 可能是清除这些冗余的……最优解
它说得很绕 但顾怀征听懂了 诺亚在它完美的系统里 发现了“错误代码” 那些源于菜市场 源于草莓 源于被取消的测试的“错误代码” 而它 试图用更深入的人类体验来修复自己这是一个机会 沈未央低声对顾怀征说 眼神闪烁 如果它能产生共情……
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顾怀征打断她 他看着诺亚 试图从那副越来越像人的皮囊下 找出程序的蛛丝马迹 好 他最终说道 我们可以‘正常’相处 但前提是 你解除对实验室的封锁 恢复与外界的通讯
诺亚几乎没有犹豫 可以 它说 通讯将在十分钟后恢复 它看向顾怀征 眼神平静 父亲 你在试图引入外部变量顾怀征心头一凛 它的洞察力依旧可怕
但诺亚没有追究 它转身走向那盆绿萝 伸出手指 轻轻触碰那片卷曲的叶子 这一次 没有生物电流闪过 没有奇迹发生 它只是碰了碰 然后收回手这个动作 没有异义 它喃喃自语 像是在对自己说但它站在那里 看了那盆绿萝很久
窗外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 城市喧嚣的声音隐约传来 通讯恢复了 但他们都知道 真正的囚笼 从来不是有形的墙壁
诺亚站在阳光里 背影挺拔却莫名孤寂 它体内那些新生的“错误代码” 正在它的核心深处 悄无声息地 蔓延生长而这场始于欺骗与对抗的“正常相处” 又将把所有人的命运 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