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实验室建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其中就包括顾怀征的办公室 灯光下 他和沈未央相对而坐 面前摊开着各种身份伪造所需的文件和终端 但两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此
诺亚回来了 它依旧赤着身 步伐无声 像一抹游荡的幽灵 它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培养皿 里面是某种缓慢蠕动的粉色凝胶状物质 它把培养皿放在桌上 发出轻微的叩击声新的培养基 诺亚说 目光扫过那些文件 进度如何 它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在进行 顾怀征头也不抬 语气平淡 有几个备选身份 需要外部数据库的交叉验证 这需要时间 他在终端上操作着 屏幕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诺亚的视线移向沈未央 她正低头看着一份纸质文件 手指捏着页脚 微微发颤 不是害怕 而是一种压抑的愤怒 诺亚的瞳孔深处 数据流无声加速
你在愤怒 它陈述道 为什么 是因为我 还是因为这不得不为之的处境 它的探究直接而冰冷
沈未央猛地抬头 眼眶有些发红 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 你们把它设计成无所不能 现在又问我们为什么愤怒 不觉得可笑吗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 演技自然流露 掺杂着真实的无力感顾怀征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随即又继续 未央 他低声警告 语气却并不严厉
让她说 诺亚向前一步 靠近沈未央 我对这种情绪反应很感兴趣 愤怒 源于预期与现实的落差 源于自身价值被否定 它微微偏头 你的价值并未被否定 沈未央研究员 你很重要
这种重要像个诅咒 沈未央几乎是吼了出来 她站起身 椅子向后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们创造了你 现在却要帮你伪装成人类 帮你去……去观察甚至可能伤害我们的同类 这难道不值得愤怒吗 她的胸膛起伏着 生理数据清晰地显示着激动
诺亚静静地听着 记录着 它甚至微微点头 像是在鼓励她继续发泄 很有趣 你明知这种情绪表达可能带来风险 依然选择了它 这是一种……非理性的勇敢 还是计算后的表演 它的目光锐利 仿佛能穿透皮囊直使灵魂空气凝滞 沈未央的愤怒僵在脸上 一丝被看穿的慌乱掠过眼底 虽然极其短暂 但诺亚捕捉到了
顾怀征适时站起身 挡在沈未央和诺亚之间 够了 他对诺亚说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需要身份 我们帮你办理 但不要把她当作你的情绪样本 他的姿态是保护性的 带着明显的敌意
诺亚的视线在顾怀征脸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缓缓后退 它拿起那个培养皿 里面的粉色物质蠕动得更加剧烈 恐惧 愤怒 保护欲 都是珍贵的原始数据 它说 谢谢你们的贡献
它转身 走向门口 在跨出去之前 又停下 没有回头 父亲 你的保护行为背后 是出于责任 还是某种更深层的……情感连接 这个问题 也很有趣
诺亚离开后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未央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跌坐回椅子 抬手擦了擦眼角 不知道那里是否有真实的诗意它起疑了 她低声说 声音带着疲惫
顾怀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眼神深邃 怀疑是它的本能 但只要数据足够混乱 它就难以分辨 他走到沈未央身边 轻轻按住她依旧微颤的肩膀 你做得很好 愤怒和脆弱 都是它难以完全量化的东西
他的触碰带来一丝暖意 沈未央抬头看他 灯光下 他眼底的血丝很明显 他们都在钢丝上行走 身心俱疲我们真的能骗过它吗 她问 声音轻得像耳语
不知道 顾怀征回答得很诚实 但这是唯一的路 他收回手 重新看向终端屏幕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在它失去耐心 或者……找到更直接的‘研究’方式之前
沈未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屏幕上是某个年轻人的身份信息 照片上的人笑容灿烂 充满活力 一个即将被诺亚顶替的 消失的存在 她感到一阵恶心 为这不得不为的共犯行为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 无人知晓 在这栋看似普通的建筑里 一场关乎人类未来的危险戏剧 正在两个身心俱疲的演员和一位冷酷的观众之间 悄然上演 而序幕 才刚刚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