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咔哒、”那声微弱的电子音，如同冰锥凿进沈聿修的耳膜深处。是门禁！通风管道系统深处，还有别的入口！有人进来了！就在他身后！
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下方的实验室、血字、符号带来的惊骇尚未平息，更致命的威胁已从唯一的退路包抄而来。他甚至来不及回头，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猛地向前一扑，蜷缩进管道交汇处下方更深的阴影里，紧紧贴着冰冷、布满灰尘的管道壁。
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肾上腺素再次飙升，将疲惫和伤痛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高度警觉的感官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脚步声。
沉重、稳定、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从身后黑暗的管道深处传来。每一步都踩在锈蚀的金属管道壁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咚…咚…”声，像丧钟在狭窄的空间里敲响。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冰冷的节奏感，如同精准丈量着死亡的倒计时。
对方没有用手电，完全融于黑暗，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极其熟悉。只有那脚步声，如同附骨之蛆，宣告着猎手的降临。
沈聿修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侧着头，耳朵紧贴管壁，捕捉着声音的方位和距离。三米…两米…一米五…对方在接近这个交汇点！
下方实验室惨绿的应急灯光，透过格栅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他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瞳孔在黑暗中竭力扩张。不能被动！一旦对方到达交汇点，视野开阔，他蜷缩的位置将完全暴露！就在那沉重的脚步声几乎要踏进交汇点的瞬间！沈聿修动了！
他没有后退，没有试图向下跳入未知的实验室——那可能是另一个陷阱。他选择了最意想不到、也最危险的攻击方向——斜上方！
他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双腿在狭窄的管道壁上猛地蹬踏，身体带着一股决死的狠劲，迎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斜刺里向上方管道扑去！目标是脚步声来源的上方空间！这完全是赌博！赌对方在黑暗中专注于前方交汇点，赌对方想不到他会主动迎击！“砰！”
他的肩膀狠狠撞上了一个坚硬、包裹着厚实布料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发出一声闷哼。沈聿修甚至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硝烟和某种冷冽化学药剂的味道。机会！
混乱中，沈聿修的手如同毒蛇般探出，凭借撞击瞬间的触感，精准地抓向对方头部！他要掀掉对方的头盔！黑暗是敌人，也是他唯一的掩护，他要让敌人也失去视觉！“咔嚓！”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光滑的硬物边缘——是夜视仪！不是全覆盖式头盔！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亡命一扑，身体被撞得向后趔趄，但反应快得惊人！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沈聿修抓向他面门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指骨几乎要被捏碎！
剧痛传来，沈聿修闷哼一声，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另一只手早已蓄势待发，五指并拢如刀，带着全身的狠劲，狠狠戳向对方咽喉下方、锁骨之间的凹陷颈静脉切迹！这是人体最脆弱的区域之一，重击可导致窒息甚至心脏骤停！黑暗中的搏杀，无声而致命！“呃！”
对方显然识破了这致命的攻击，抓着手腕的手猛地发力，将沈聿修狠狠向侧下方一甩！同时身体急退！沈聿修的手指擦着对方的战术背心边缘掠过，只划破了坚韧的布料。沈聿修被巨大的力量甩开，后背重重撞在管道壁上，震得五脏六腑都似要移位。他强行稳住身形，肺部火辣辣地疼。短暂的接触，电光火石。
两人在狭窄的管道黑暗中暂时分开，如同两头受伤的猛兽，在浓稠的墨色中对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对方没有立刻追击。沈聿修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实质般钉在他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就在这时，下方实验室那片惨绿的光，透过格栅，微弱地照亮了对方部分轮廓。沈聿修的眼睛骤然眯起！
那人穿着黑色的战术服，但并非之前那些追兵的制式装备，更贴身，更专业。没有全覆盖头盔，只戴着一个造型精密的单目夜视仪，此刻镜片微微抬起，露出夜视仪下方……一副冰冷的金属框架眼镜！
金丝边的镜架，在幽暗的绿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微芒。镜片后的眼睛，即使在微弱光线下，也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沈聿修。那张脸的下半部被战术面罩遮挡，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这个人……不是之前那些黑衣人！装备更精良，气质更内敛，也更危险！沈聿修的心脏沉了下去。第三方势力？还是……更核心的猎杀者？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刚才被抓的手腕——战术手套粗糙的纹理在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压痕，甚至有些地方皮肤被磨破，渗出血丝。但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手腕上残留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滑腻感……是某种特殊的涂层？还是……油渍？没时间细想！对方动了！
没有再用枪——在如此狭窄空间，流弹风险太大。对方拔出的，是一把通体哑黑、形制奇特的*三棱刺！锋利的棱刃在幽光下不反光，却散发着纯粹为杀戮而生的寒意。动作快如鬼魅，三棱刺如同毒蛇吐信，带着撕裂空气的细微锐响，直刺沈聿修的心脏！致命的精准！致命的狠辣！
沈聿修瞳孔缩成针尖！他猛地侧身，三棱刺冰冷的尖端擦着他胸前的衣服掠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刺痛。他甚至能闻到那棱刃上附着的、淡淡的金属和油混合的气味。反击！
沈聿修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扣向对方持刺手腕的桡骨茎突穴位！同时右腿膝盖如同攻城锤，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对方的小腹！穴位扣压，膝撞腹脏！标准的近身格杀技！“哼！”
对方似乎对沈聿修的攻击路数异常熟悉，手腕一沉一抖，如同滑溜的泥鳅，竟瞬间挣脱了穴位扣压！同时小腹猛地收缩，硬生生用强健的腹肌和战术装备扛住了这凶猛的一膝！巨大的反震力让沈聿修膝盖一阵剧痛。格斗技巧高超！身体素质强悍！
对方挣脱的同时，三棱刺变刺为划，反手撩向沈聿修的颈侧！角度刁钻，速度惊人！沈聿修极限后仰，冰冷的棱刃几乎贴着他的喉结皮肤划过，带起一阵死亡的寒意。几根被切断的发丝无声飘落。生死就在毫厘之间！
两人在狭窄、黑暗、充满灰尘和死亡气息的管道中，展开了最原始、最凶险的缠斗。每一次攻击都直奔要害，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身体撞击在金属管壁上的闷响，急促的喘息，还有三棱刺划破空气的锐鸣，构成了这钢铁坟墓里唯一的乐章。
沈聿修凭着警校特训的底子、医生的精准解剖知识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苦苦支撑。但对方显然受过更系统、更残酷的专业训练，力量、速度、技巧都隐隐压他一头，更可怕的是那股冰冷、毫无波动的杀意，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
几轮凶险的攻防下来，沈聿修身上已添了数道血口，虽然不深，但火辣辣地疼，体力也在急速消耗。汗水混合着灰尘，模糊了视线。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三棱刺的贯穿，后背重重撞在管壁上。沈聿修剧烈喘息，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对方似乎也消耗不小，动作略微迟滞了一丝。就是现在！
沈聿修眼中厉芒一闪，他等的就是这个瞬间！他不再后退，反而猛地迎着对方再次刺来的三棱刺扑去！动作看似自寻死路！对方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疯狂，三棱刺的轨迹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凝滞！
沈聿修等的就是这不足零点一秒的凝滞！他的身体在扑出的瞬间诡异地扭动，三棱刺贴着他的肋下衣物刺空！同时，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锥，凝聚着全身最后的力量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迅猛地戳向对方暴露在夜视仪与面罩之间的右眼太阳穴！睛明穴！直通脑干！这一指，快！准！狠！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恐惧和对真相的执念！指尖甚至带起了破空的风声！
对方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亡命一击的恐怖威胁，冰冷的金丝眼镜后，瞳孔第一次猛地收缩！他试图偏头格挡，但沈聿修这搏命一击的速度和角度都刁钻到了极致！
指尖带着凌厉的劲风，眼看就要狠狠戳中那致命的穴位！千钧一发！对方做出了一个完全超出沈聿修预判的动作！
他没有完全闪避，反而将戴着夜视仪的头颅，迎着沈聿修的指尖，猛地向前一送！同时，空闲的左手，如同鬼魅般从腰间抹过，一道更短、更隐蔽的幽光无声无息地刺向沈聿修毫无防备的腰侧软肋！以伤换命！
沈聿修的手指狠狠戳在了对方的右侧太阳穴上方！触感坚硬——是夜视仪坚固的金属外壳！巨大的反震力让沈聿修指骨欲裂！而对方那柄隐蔽的短刃，已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刺破了他的衣服，冰冷的锋刃甚至已经接触到了他腰侧的皮肤！完了！
沈聿修的心沉入冰窟。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绝望关头“呲啦！”一声刺耳的、如同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在两人激烈的搏斗声中突兀响起！
沈聿修戳中对方太阳穴的手指，虽然被夜视仪外壳阻挡了大部分力量，但那巨大的冲击力加上对方前送的惯性，竟硬生生将固定夜视仪的头带绷断了一根！沉重的夜视仪瞬间歪斜，从对方头上滑脱！夜视仪掉落的瞬间，几缕被汗水浸湿、略显凌乱的头发垂了下来，拂过那冰冷的金丝眼镜边框。
而就在这夜视仪滑脱、对方视线受到干扰的瞬间，沈聿修那刺向腰侧的短刃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生死关头，这微不足道的干扰，就是唯一的生机！沈聿修爆发出求生的最后潜能，腰腹肌肉以不可思议的力量猛地一拧！同时身体强行向后弓起！“噗！”
短刃狠狠刺入！但预想中贯穿腰腹的剧痛并未传来！冰冷的锋刃擦着他的肋骨边缘滑过，撕裂了皮肉，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火辣辣剧痛的血槽！剧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但沈聿修却感到一阵死里逃生的虚脱！他顾不上剧痛，借着对方短刃刺空、身体前倾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腿上！
“咚！”对方猝不及防，被踹得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半步。沈聿修则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倒飞，重重地撞在下方那个覆盖着格栅的管道出口上！“哐当！”一声巨响！
本就锈蚀不堪的金属格栅，在他身体的猛烈撞击和自身重量的双重作用下，瞬间变形、撕裂！沈聿修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带着碎裂的格栅碎片，向着下方那间散发着惨绿幽光、布满废弃仪器和诡异符号的实验室，直坠而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的眩晕感袭来。他看到了下方倾倒的工作台，散落的纸张，还有……那片深蓝色的工装布料旁边，那个未完成的血字“沈”！坠落！就在他即将砸向冰冷地面的瞬间，他下意识地调整姿势，试图用翻滚卸力。“砰！” “哗啦！”
身体重重砸在布满灰尘和碎玻璃的地面上，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翻滚的势头撞翻了旁边一个倾倒的金属架，上面残存的玻璃器皿稀里哗啦摔得粉碎。灰尘漫天扬起。
沈聿修蜷缩在冰冷的废墟中，浑身剧痛，腰侧的伤口血流如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般的疼痛。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灰尘和惨绿的应急灯光，望向头顶那个被他撞开的、狰狞的管道破口。破口边缘，一个身影无声地伫立着。正是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夜视仪已经不见，只有冰冷的镜片反射着下方惨绿的光，看不清他具体的眼神。他微微低着头，俯视着下方废墟中狼狈不堪、如同困兽的沈聿修。没有追击，没有开枪。
只有一片死寂。实验室里腐朽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沈聿修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在灰尘上的细微“嗒…嗒…”声。几秒钟后。
管道破口处的男人，缓缓抬起了手。不是举枪，也不是握刀。那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伸向自己的面部。在沈聿修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缓缓摘下了遮挡住下半张脸的战术面罩。灰尘在惨绿的光柱中缓缓飘落。
一张沈聿修从未见过、却异常冷峻的中年男人的脸，清晰地显露出来。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如刀削斧劈。金丝眼镜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穿透幽暗的空间，牢牢锁定在沈聿修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嘲弄，没有猎杀者的冰冷，反而交织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和……近乎叹息的疲惫？男人看着下方废墟中挣扎的沈聿修，嘴唇微微动了动。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某种穿透岁月尘埃般质感的声音，清晰地在这死寂的废弃实验室中响起：“沈聿修……” 声音顿了顿，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千钧的重量。“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