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屏幕上那条短信还亮着：“陈老板，早餐工程的事，我们得谈谈。”他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只是将手机塞回裤兜，转身走进了厨房。
水槽边堆着昨晚比赛剩下的萝卜皮，他顺手冲洗了一下，拧干抹布开始擦拭灶台。三分钟后，五个人陆续到达店门口。余昭昭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手里拎着自拍杆；唐绾背着相机包，额前的发带松了一截；沈君瑶站在路灯下，袖口别着笔形手电筒；宋小满提着刀箱，走路略显吃力——昨夜练习刀功磨破了脚后跟；阿阮最晚到，身后跟着两个穿工装的技术员，抬着一台带玻璃罩的移动操作台。
“已经开始调查了。”唐绾打开平板电脑，“乔振海拿下的全市便民早餐特许经营权，合同盖了三个公章，手续完全合法。”
“油条呢？”陈砚舟问。
“含铝量超标四倍。”她翻出检测报告，“长期食用会影响大脑功能，尤其是对孩子和老人。”
沈君瑶接过话头：“政府流程已经走完了，现在无法通过行政手段叫停。”
余昭昭举手提议：“那就直播！我开十个平台同步直播，标题我都想好了——《你家孩子吃的油条正在毁掉他的记忆力》。”
宋小满低头解开刀鞘：“光说没有用。要让他们亲眼看见面是怎么和的，油是怎么烧的。”
阿阮点头表示赞同：“我已经联系好运营商，一小时内就能完成信号部署。摄像头全部对准手、锅、原料桶，不留任何死角。”
陈砚舟看着他们，一时没有说话。他走到案板前，舀水、倒粉、撒酵头，开始揉面。动作很慢，但每一下都实打实。等他将第一条面团拉出来时，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
五点整，团队抵达老城区早市街角。玻璃操作台支起来，灯光打开，镜头亮起。直播标题同步上线：【心味·阳光早餐计划】第一站——真材实料，看得见。
陈砚舟对着镜头说：“今天炸的第一锅油条，面粉来自河北赵家屯，石磨现磨，没有任何添加剂。发酵用的是我家三代传下来的老面引子，不是化学膨松剂。油是当天新进的非转基因菜籽油，只用一次，绝不反复煎炸。”
他一边说，一边将面剂子拉长，轻轻一扯，丢进油锅。滋啦一声，热气冲向镜头，画面瞬间白了一片。
弹幕立刻炸开了锅：
“这声音太治愈了！”
“我家楼下早点摊从来不让我看后厨！”
“主播能不能拍一下他们的许可证编号？”
唐绾蹲在角落，三台设备同时运转，实时切换着拍摄角度。余昭昭站在旁边举着牌子：“点击下方‘守护早餐’按钮，每一百次转发，我们就多送十份免费油条。”
宋小满负责分发试吃品。她戴着手套，将刚出锅的油条剪成小段放进纸碗里。一位老太太接过纸碗，咬了一口，眼睛突然睁大：“哎哟，这个香味……跟我小时候在城南庙会吃到的一模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有家长带着孩子，有退休教师结伴而来，还有几个穿校服的学生特意绕路经过。
八点刚过，三辆印着“振海早点”字样的白色厢式货车突然拐进街道，轮胎压过减速带发出沉闷的响声。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七八个壮汉跳下车来，领头那人手臂上纹着蛇形图案，手里拎着一根铁棍。
“谁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的？”他大声吼道，“这是特许经营区域！再不收摊，东西砸了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群一下子往后退去。直播画面剧烈晃动，有人发出惊叫。
陈砚舟放下夹子，站上操作台。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沾满了面粉。
他说：“你们每天送出去的那些油条，添加了明令禁止的膨松剂。你们知道吃十年会怎么样吗？记不住亲人的名字，认不出回家的路。你们自己家里人也吃这种东西吗？”
没有人回答。
“我不走。”他抓起一根刚炸好的油条，咔嚓一声咬下一口，“除非你们把我也一起抬走。”
那一声脆响通过麦克风传遍了全场。
几秒钟后，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挤进人群，将手中的塑料板高高举起：“我孙子天天吃你们家的油条，上周体检血糖稳定了！你们不能赶他走！”
接着是一位眼眶通红的老太太：“老头子中风后什么都不想吃，就馋这一口热乎的。你们要是砸了锅，我就坐在这儿不起来了！”
又来了一对年轻夫妻，怀里抱着婴儿：“我们查过新闻，知道你们是好人。孩子以后的早餐，我们就认准你这一家。”
十几个人自动排成人墙，站在玻璃操作台前。有人举着纸牌子，上面是手写的字：
“我们只信陈师傅的锅铲！”
“良心不是谁给的牌照！”
“让孩子吃得安心，比什么都重要！”
纹身男挥了挥手，手下往前逼了一步。可面对密密麻麻的手机镜头和愤怒的人群，没有人敢真的动手。
唐绾对着空中喊道：“各位观众，现在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有全程录像备案。如果接下来发生破坏行为，我们将立即报警并提交完整的证据链。”
阿阮坐在控制台前，紧盯着数据流。她发现有大批异常Ip涌入直播间，试图刷屏“炒作”“骗子”等字眼。她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三秒后，所有水军账号被识别并封禁，弹幕恢复了清明。
“攻击源已切断。”她轻声说道。
沈君瑶一直站在侧后方，手插在围裙口袋里——里面其实藏着战术笔。她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其他车辆靠近，才微微放松了肩膀。
冲突僵持了十分钟。最终，三辆车一辆接一辆倒车离开了。临走前，纹身男回头瞪了一眼，却被余昭昭录了下来，当场上传到网络。
人群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多的居民自发留下，有人说要轮流来监督制作过程，有人提议成立“早餐观察团”。
陈砚舟将最后一锅油条捞出来，整齐地摆在长桌上。他拿起话筒说：“从今天起，每周六早上六点，我们在这里提供透明早餐。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好饭不怕人看，好人不怕人查。”
宋小满将第一份早餐递给那位拄拐杖的老大爷。老人双手接过，仿佛接过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唐绾关掉两台摄像机，还剩下一台仍在录制。她蹲在地上整理线缆，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长时间紧绷后的生理反应。
余昭昭摘下厨师帽扇着风，自拍一张发到社交媒体上，配文写道：“今天也是为正义加油的一天。”
阿阮合上笔记本电脑，仰头靠在椅背上，双马尾垂下来轻轻晃动。她说：“信号稳定，民心比卫星信号更准确。”
沈君瑶将战术笔收回包里，抬头看了陈砚舟一眼。那一眼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点。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街面铺上了一层浅金色。陈砚舟站在玻璃厨房里，袖口满是面粉，手里端着一杯别人递来的热豆浆。
他轻轻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晨光中缓缓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