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寂静的星空中飘着,像条刚被打捞起来的破船。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系统低沉的运行音。
杨穆白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他低头看着右手,那道发丝细的裂缝里,液态七彩光缓慢流转,不痛,但看着心里发毛。刚才在归零之域,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现在只剩下掏空般的虚弱。
“刚才……怎么回事?”刀疤第一个缓过劲,声音沙哑,“那些鬼东西怎么突然绕开我们了?”
所有人都看向杨穆白。
杨穆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他命令了规则?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我也不知道,情急之下乱来的。”
这解释显然没法让人满意。
“凯怎么样了?”他转移话题。
红姨和小武已经把凯抬到简易医疗床上。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老头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稳定,就是精神损耗太大。等他醒过来才知道具体情况。”
小武试着修复飞船系统,哭丧着脸:“系统被那玩意儿搞得一团糟,导航丢了大半,引擎也出了毛病,只能慢速航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
刀疤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小武,找最近的、能落脚的地方修船!”
飞船慢吞吞地启动,朝着最近的一个废弃矿业小行星带挪去。
杨穆白闭上眼,试图整理脑子里那些古神记忆碎片,还有刚才在归零之域那种奇特的感觉。那不是蛮力,更像是一种……权限?或者说,是对规则本身的短暂欺骗?
他尝试再次调动那种状态,却只觉得右手裂缝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吸力,体内的能量流失了一点点,吓得他赶紧停下。
这力量,有代价。而且代价恐怕不小。
几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小行星带,找了个废弃的矿洞把飞船藏了进去。刀疤和老头出去检查飞船外壳损伤,红姨守着还在昏迷的凯,小武继续跟乱七八糟的系统搏斗。
杨穆白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自己的右手。裂缝好像……比刚才稍微宽了一点点?是他的错觉吗?
他伸出左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想碰一下那道裂缝。
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他脑子里突然响起守护者极度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维……概念污染……停止……接触……”
概念污染?杨穆白猛地缩回手。
“守护者?你醒了?”
没有回应。刚才那声警告像是它最后的力量。
概念污染……听起来比能量失控还吓人。是因为他强行扭曲了归零之域的规则,被“反噬”了?
他正想着,医疗床那边传来一声呻吟。
凯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矿洞顶部,眼神有些空洞。
“凯!你感觉怎么样?”红姨赶紧凑过去。
凯转过头,看到红姨,又看了看周围,声音虚弱:“我们……还活着?”
“差点就没了!”红姨松了口气,“你被那鬼东西控制了,差点把我们都害死!”
凯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而愧疚,他抱着头:“我……我记得一些……黑色的……锁链……还有命令……我控制不了自己……”
“没事了,都过去了。”红姨安慰他。
杨穆白走过去,看着凯:“你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吗?你是怎么摆脱控制的?”
凯努力回想,眉头紧皱:“好像……听到你们在喊我……然后……很亮的光……锁链就断了……”他看向杨穆白,眼神复杂,“是你……救了我?”
没等杨穆白回答,出去检查飞船的刀疤和老头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
“外壳损伤比想的严重,好几处结构都快断了。”刀疤说,“得找到专业船坞才能修。”
老头则径直走到杨穆白面前,盯着他那只七彩右手,眼神锐利:“小子,你老实说,在归零之域,你到底做了什么?那种力量……不寻常。”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杨穆白身上。
杨穆白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他抬起右手,将那道细微的裂缝展示给大家看。
“我也不完全清楚。当时只想救大家,然后……就好像能稍微改变一下那里的规则。”他顿了顿,“但这力量有代价。这道裂缝,还有守护者昏迷前说的‘概念污染’,可能都跟它有关。”
矿洞里一片寂静。
刀疤盯着那道裂缝,眼神变幻不定。老头眉头紧锁。红姨和小武脸上写着担忧和后怕。
凯看着杨穆白的手,又看看大家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信任,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过了一会儿,刀疤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拍了拍杨穆白的肩膀(避开了那只右手):“不管怎样,是你带我们活下来了。先修船,别的以后再说。”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杨穆白看着大家微妙的态度,心里沉甸甸的。他握紧了右手,裂缝处的七彩光芒在他指缝间隐隐透出。
就在这时,一直在捣鼓系统的小武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刀疤问。
小武指着屏幕上一段刚刚恢复的、残缺的航行日志,表情古怪:“我们被甩出归零之域的时候……好像……不是随机传送。”
“什么意思?”
“日志显示,当时有一股很微弱的、外来的牵引力,修正了我们的落点。”小武抬起头,看着所有人,“我们被‘引导’到这个矿洞附近的。而且……那股牵引力的信号特征,有点熟悉……”
他调出另一段数据对比。
“是之前那个……粘在飞船外壳上的‘锚点’碎片的信号残留!”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个本该在星云里、连接着观测者的“锚点”碎片,它的信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引导了他们?
杨穆白猛地想起,在归零之域,他左臂上那个自毁的标记,最后似乎向外发送了一道微弱的信号。
难道……
一个冰冷的猜想浮上心头。
他们以为暂时安全了。
但那个自毁的标记,也许不是终结。
而是一个……更高优先级的……新信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