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尚未完全散去，林夜已在硝烟弥漫的舰桥中站稳了脚跟。
他身上的作战服被能量锁链撕开了数道口子，边缘还在冒着电火花，但混沌星核却如同风暴眼中的宁静，散发着愈发深邃的幽光。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贞德的圣光正在急速流逝。
“咳咳……”贞德咳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林夜……快……走！它们的目标是你！”
“走不了。”林夜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纹的观察窗，看向外面那片由金色锁链构成的、缓缓收缩的巨网。
“收割者”的舰队并未因第一轮攻击而溃败，反而像是被激怒的蜂群，开始重新编组阵型。一艘艘战舰的黑洞引擎喷吐出更加浓郁的规则之力，它们不再是盲目的攻击，而是开始在空间中编织一张更加精密的网。这张网并非用来禁锢，而是在……定义。
定义这片战场的一切法则。
“它们在‘书写’规则。”苏芸的声音从紧急通讯中传来，带着一丝颤抖，“我的分析仪被压制了，但根据残存数据，它们正在将这片区域的时间流速、能量衰变率、乃至物质的基本属性，全部修改为对它们最有利的参数！我们……我们正在被‘格式化’！”
格式化。
这个词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从物理层面到逻辑层面的抹除。就像一块硬盘被执行了格式化命令，所有数据都将被清空，重写为执行者设定的内容。
霍震岳和暴熊王已经在刚才的突围中受了重伤，被紧急传送回了“方舟号”的医疗舱。现在，舰桥里只剩下林夜、贞德和苏芸三人。
“观察者”的舰队，这群自称“收割者”的规则执行者，展现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恐怖。它们不依赖强大的个体战力，而是凭借对“秩序”本身的绝对掌控，进行着降维打击。
林夜看着胸口的贞德，又看了看舷窗外那片金色囚笼。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明悟，在他心中交织。
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他都低估了“观察者”。他以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神只，用规则来审判和剔除“错误”。但现在他发现，对方更像是一群偏执的园丁，无法容忍花园里有任何一株“杂草”，任何一点“不符合设计图纸”的变异。
而他们这些“叛逆者”，就是那最碍眼的杂草。
“苏芸，”林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解析它们的规则，找出最核心的那条。”
“核心规则？”苏芸不解，“它们的规则太多了，像一张天罗地网……”
“任何一张网，都有最关键的那个节点。”林夜的目光锁定在巨网中心，那里的能量密度最高，“找到它，我就能撕开这张网，或者……把它变成我的武器。”
苏芸咬紧牙关，不顾分析仪的警报，强行将仅存的计算力集中于一点。很快，她的额头渗出冷汗，声音激动地传来：
“找到了！在它们的主舰后方，有一个‘秩序奇点’！所有规则都从那里发散！如果我们能摧毁或控制那个奇点……”
“那就够了。”林夜站起身，混沌星核在他胸口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看了一眼贞德，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圣光渡入她体内，暂时稳住了她的伤势。
“守住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他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冲出了舰桥，冲进了那片被金色规则笼罩的战场。
一踏入巨网的瞬间，林夜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粘稠的琥珀。空气变得沉重，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无数细小的规则锁链缠绕上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同化，磨灭他身上所有的“变数”。
“想定义我？”林夜低吼，体内的混沌星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没有去硬抗这些规则，而是张开双臂，主动拥抱它们。
“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规则，究竟是什么！”
一条金色锁链缠上他的手臂，锁链上流淌着“禁止能量逸散”的条文。林夜不闪不避，混沌星核直接将其吞噬、解析。下一秒，这条规则就被他扭曲，化为己用，手臂上反而爆发出更强的能量护盾。
另一条规则化作“重力倍增”的场域，要将他压成肉泥。林夜同样将其吞噬，然后赋予其新的定义——“重力，为我所用”，脚下猛地一踏，整个空间都因反冲力而扭曲。
他像一个贪婪的学者，闯入一座前所未见的图书馆，将每一本书都撕下来，然后用自己对“混沌”与“可能性”的理解，重新编写！
“吞噬他们！”林夜的意志响彻整个战场，“吞噬‘观察者’的规则，赋予我们……胜利的定义！”
“叛逆者舰队”的残存战舰感受到了林夜的意志。霍震岳和暴熊王强撑着伤体，将所有剩余能量注入武器。苏芸也将“火种密钥”的力量导入主炮。
这一次，他们射出的不再是概念炮弹。
而是承载了林夜意志的、被重新定义的……“叛逆规则”！
一道道漆黑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光线，从“叛逆者舰队”的炮口射出，精准地刺入那张金色巨网的节点。这些光线所过之处，金色的规则锁链如同冰雪般消融。
林夜则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苏芸所指出的“秩序奇点”。
那是一个悬浮在舰队中央、由纯粹规则构成的菱形晶体。它散发着绝对理性的冰冷光辉，无视了林夜的所有攻击，不断将周围的规则之力汇聚过来，加固着整张巨网。
“想动我的东西？”林夜眼中混沌星云疯狂旋转，“你也得遵守我的规矩！”
他伸出右手，混沌星核与火种密钥同时共鸣，他直接发动了“万物吞噬者”的终极形态——
“我，以‘叛逆者’之名，定义你——为‘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只规则菱形晶体，连同它所代表的“绝对秩序”，就这么在林夜面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印，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失去了奇点的支撑，整张金色巨网瞬间崩溃。
“收割者”舰队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一群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僵在原地，然后被“叛逆者舰队”残存的火力逐一蚕食。
战斗，结束了。
林夜悬浮在虚空中，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显然吞噬如此庞大的规则，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担。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他赢了。
不是靠蛮力，而是靠智慧，靠理解，靠对“定义”本身的掌控。
他返回舰桥时，贞德已经苏醒，苏芸和霍震岳也通过传送回来了。
“我们……赢了？”霍震岳看着外面漂浮的、正在解体的敌方残骸，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不仅仅是赢了。”林夜缓缓说道，他将一枚新的、更加复杂的晶体递给苏芸，“我们找到了‘观察者’的弱点，也找到了我们自己的道路。”
苏芸接过晶体，那是“秩序奇点”的一部分残骸。她分析后，得出了一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林夜……这些‘收割者’，它们的行为模式……像是在清理棋盘上的棋子。”她声音发颤，“它们不是为了占领，也不是为了毁灭，而是在……为某个更重要的事情，做准备。”
“准备工作？”林夜追问。
“是的。”苏芸指向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a的、模糊的生命摇篮区域，“它们在清除所有潜在的、不稳定的‘变量’，为那个区域的‘播种’，创造一个绝对‘安全’、绝对‘有序’的环境。”
“播种？”霍震岳皱起眉，“播什么种？”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观察者”不是在毁灭文明。
它是在……培育牧场。
而他们，包括星灵族、荒牙族，乃至地球文明，或许都只是它棋盘上，即将被清除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