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正堂
赵景见到了正堂内来回踱步的刘大海。
他将一叠银票取出,递了过去。
刘大海看见银票,连忙摆手,脸上满是坚决。
“赵大人,万万不可!这钱我绝对不能收!”
“您为了整个安平城的百姓奔波劳碌,差点把命都丢了,我刘大海要是还收您这钱,那成什么人了!”
刘大海的态度很坚决,赵景便也不再坚持,将银票收了回来。
自己与刘大海关系已经十分紧密,确实可以少些客套。
见赵景收回银票,刘大海才松了口气,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浓浓的忧色,他长叹一声,对着赵景拱了拱手。
“大人,老朽还有一事相求。”
赵景看向他。
刘大海面露难色,踟蹰了片刻才开口:“不知大人可有办法,处理了……素素?无论任何代价,我刘家都愿意付。”
提到这个名字,赵景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他摇了摇头:“那素素背景不小,它若是不主动现身作乱,我们拿它没什么办法。”
这素素虽然修为低微,但它背后的靠山,实在让人头疼。
尤其是在追问连山城那边的细节时,李云无意间提过的一件事,更是让他对此忌惮。
那清妙山的晋阳,在他师尊被一尊妖王缠住之后,竟能以一己之力,独斗众多道行高深的大妖,硬生生从围攻中抢走了那枚高阶玉碟,从容离去。
这种战绩,足以说明清妙山这个宗门的不容小觑。
别看它门下弟子不多,但显然是有着正经传承的。
听到赵景的答复,刘大海脸上的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他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喃喃自语。
“那老朽是惹不起了……惹不起,那便躲吧。”
看来,刘大海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带着全家搬离这世代居住的安平城了。
不过凭着刘大海的手段,显然去哪都能吃得开。
更何况等自己去了府城,那便是刘大海最大的靠山,他想不发都难。
从刘府出来时,已是傍晚。
赵景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未到自家小院门口,便远远看到一缕袅袅炊烟从小院内升起。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他推开院门,果然看见李云正蹲在院子里的简易土灶前,忙活着什么。
灶膛里火光跳跃,映得她侧脸明暗不定。
一口铁锅架在上面,里面正“滋啦”作响,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
见到赵景回来,李云抬起头,用沾了油污的手背抹了下鼻子,笑道:“看来赵大人在这安平城很吃得开啊,这种异兽肉都能天天吃。”
赵景走到她对面,也蹲了下来,看着锅里翻滚的肉块。
“要是只靠那点捕头的俸禄,今天都撑不到你来救我。”
李云拿筷子戳了戳锅里的肉,问了一句:“吃不吃?”
“吃过了。”
李云“嗯”了一声,自顾自地夹起一块吹了吹,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跟这刘家走得这么近,更何况还有个独孤绝尘。等以后那刘大海百年之后,你可得小心些,别让他们给你惹出什么天大的麻烦,到时候还得让你来擦屁股。”
赵景觉得她想得太多了。
“想那么远干嘛,他们能惹出来多大的事。”
李云闻言,停下筷子,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你是还不明白,一个通幽金令,意味着什么。”
”并且总得有人帮你处理些杂事,这种与通幽关系密切的家族或者势力,你可得把狗链子拿稳了。”
“纵使刘大海现在好使,那他的孙子呢,五代、六代之后呢?”
赵景一愣,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活不活得到那时候再说。”
听到这话,李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重新拿起筷子,拨弄着锅里的肉块。
“怪我,怪我。忘记了你有许多事情都还不知道。”
赵景向她望去,等着她的下文。
李云又夹了一块肉,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这么跟你说吧。”
“据我所知,通幽司有记载以来,就没有任何一个通幽境的强者,寿元是低于五百年的。”
“活得长的,甚至有上千年的。虽然那血色仙鹤的观想图是之前从未出现的,但是看那血丝的特性,恐怕你有得活了。”
李云这番话,轻描淡写,却在赵景的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五百年?
一千年?
作为一名穿越而来的人,他所想的,一直是如何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去,活得更久一点。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获得如此漫长的生命。
长生。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遥远,又是如此的陌生。
突然之间,有人跑来告诉他,你的生命至少还有五百年。
这种感觉,让赵景一时之间都有些迷糊。
怪不得当时血海之内,那周怀道叫着护人族千载,自己只以为他是飘了混乱口胡。
见赵景这副呆愣的模样,李云又笑了起来:“别瞎想了,跟妖族那边比,这不算什么,听说还有活了上万年的大能。”
赵景轻声“嗯”了一下,强行将翻涌的心绪压下。
李云见状,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那枚玉碟,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据我所知离秘境开启的日子也不远了,你若是想卖,我可以给你联系一个卖家。”
这才是她今晚过来的真正目的。
赵景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那枚青色的玉碟。
玉碟入手温润,但在他的感知中,玉碟表面正有一层淡淡的血色光华在缓缓流转。
在他当初掏出玉碟之后,能明确感觉到,那苍须妖魔的态度微妙的转变。
“恐怕不好卖。”
赵景将玉碟递给李云。
“要不,你先去帮我问问,这带有血光的玉碟,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接过玉碟,仔细端详片刻,点了点头。
“行。”
她也不再多留,三下五除二将锅里剩下的肉吃完,起身便离开了小院。
——
与此同时,安平城,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瘦弱老头满头大汗,从一间漆黑的小屋里退了出来。
他刚站稳脚跟,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便紧跟着从屋里出来。
老头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事情我已经办完了,只要好好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尝试下地。您这边把尾数结一下,我保证明天一早便出城,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这老头,是安平城里的一名夜灯先生,专为偷偷接些私下行医的买卖,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
傍晚时,有人寻上门,许诺千两黄金,只求他出诊一次。
在收下一百两黄金的定金后,原本满心狐疑的他,当即便被这泼天的富贵砸晕了头,一口应了下来。
千两黄金!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纵使知道此事必然蹊跷,他也架不住黄金的诱惑。
在治疗途中,他更是灵机一动,主动表态,今夜过后便远走高飞,以此来让对方安心,确保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
那黑衣中年身体精壮,模样平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多谢大夫,救我家公子一命!”
夜灯先生也跟着笑笑:“主要是你家公子身体健硕,根基好,才能撑得下来!”
黑衣中年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那便送大夫上路。”
话音未落,夜灯先生脸上的谄媚,僵住了。
他脸色剧变,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噗。”
一声轻微的、利刃入肉的闷响。
他低下头,看见一截冰冷的刀尖,从自己胸口透了出来,带着温热的血。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发不出半点声响。